殿内。
几个空了的酒瓶滚在地上。
于嬷嬷摆手让太监上前捡起。
姜娩跟在后面。
一走近,她就闻到一股甜得发腻的香味。
应当是殿内燃着的熏香。
忽的,她的脚边踢到了一个酒瓶。
酒瓶咕噜噜地滚动着,瓶里没喝完的酒洒出来,湿了姜娩裙摆。
正中的食案上,有一身形略臃肿的妇人衣衫凌乱,撑着手臂,她的五官是耐看的,细长的眼角往上勾着,皮肤上有岁月留下的细纹。
食案旁,有几名青年男子跪着,他们束了发,穿着薄薄的内衫,外袍散落各处。
中间那妇人乱了发,鬓间斜斜插着的几支金钗,欲掉不掉。
姜娩再看两侧的乐人。
她的表情微微一滞。
全是轻袍缓带,年轻且样貌佳的男子!
姜娩的耳边忽然响起太傅府那些粗使婆子的闲话。
传言,当朝太后曾是受宠宫妃的洗脚婢,其样貌在宫里不算出众,但她胜在运气好,仅一次侍寝便怀上了龙种。只是后来,两母子不受重视,这位太后的风光不过是昙花一现,他们母子也沦落到连最低等的太监宫女都能践踏欺辱。而这位洗脚婢出身的太后,为了能在后宫活下去,竟能放下身段成为太监们的对食。
故而,大多人说起这位太后时是鄙夷的。
姜娩觉得没什么。
没有太后的放低身段,委曲求全,就没有皇上的现在。
太后当年做下的被拉出来口诛笔伐的种种劣迹,皆已成为过往。
且那些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太后在绝境下的求生之举。
既是求生,还谈什么贞烈?论什么尊严?分什么高低贵贱?
姜娩没落到那样的境地,因此,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太后那般。
感受到太后打量的目光,她垂下眼,不敢乱看。
太后笑着,打从姜娩进殿,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姜娩。
裴相和站在后头,对殿里发生的一切早已是见怪不怪。
姜娩在距离食案两丈远站定,跪下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食案上摆着一壶酒,她曲指在面上敲了两下,跪在右边的男子立即倒了杯酒递过去。
太后张嘴,就着男子的手将酒一饮而尽。
“你是懂事的。弼儿前两位皇后皆自恃贵女出身,嫌弃哀家出身低,丢了天家的脸面,也懒得来哀家的宫里请安。”
她涂着暗红色蔻丹的手指了指左下方那张新摆的食案:“既来了,便坐下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姜娩依言过去。
给她准备的食案上摆着一堆早膳,其间有荤有素,有羹有面,每样分量不多,分别用圆瓷盘装着。
这些精致可口的饭食放在前世只能被关在小屋里的姜娩看来,只能用奢侈二字形容。
到底是皇宫。
吃得用的无一不是最精细的。
姜娩本就饿了,便不跟太后客气,理了理裙坐下。
见太后身边的男子一个端着碗羹吹热气,一个夹了块蒸得松软的糕点贴过去,她忙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再维持住端庄的模样,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用起膳来。
唔~
她保证尽量不乱看。
不过,有一说一,有权有势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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