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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我喜欢你

芝麻板作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苏启言是高冷的射箭大神,阮阮是她的小学妹,当她主动要拜他为师,学习射箭的时候,他用了一点小计谋,哄着她签下了“私人教练服务合约”,根据合约的规定,阮阮不能跟其他人学习射箭,也不能擅自学习其他运动项目。签下名字后,阮阮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份合约不公平啊!好不容易盼到了合约到期,她正准备修改合约,哪曾想,苏启言拿着另一份合约找上了门……

主角:阮阮,苏启言   更新:2022-07-16 09: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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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阮阮,苏启言的武侠仙侠小说《学长我喜欢你》,由网络作家“芝麻板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苏启言是高冷的射箭大神,阮阮是她的小学妹,当她主动要拜他为师,学习射箭的时候,他用了一点小计谋,哄着她签下了“私人教练服务合约”,根据合约的规定,阮阮不能跟其他人学习射箭,也不能擅自学习其他运动项目。签下名字后,阮阮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份合约不公平啊!好不容易盼到了合约到期,她正准备修改合约,哪曾想,苏启言拿着另一份合约找上了门……

《学长我喜欢你》精彩片段

 “别睡啦!”

学生公寓里,室友们把阮阮从床上强行拖起来。她们一个抵住她的背,一个掰开她的眼皮,还有一个举着手机,放到她眼前,一脸八卦状:“你竟然真把苏启言搞定了,快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阮阮睁开眼睛,揉揉嗡嗡作响的脑袋,一脸迷茫:“你们说什么?”

盯着室友的手机屏幕,虚晃的视线缓缓聚焦,最后变成一条清晰的朋友圈。

是一张她和苏启言的亲密合影。

照片里,苏启言上半身赤裸,她则窝在苏启言怀里,噘着嘴往苏启言脸上蹭。后者一脸嫌弃,前者却挂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旁边的配文更是暧昧不明:签字盖戳,男神get√。

阮阮脑袋浇了水般瞬间清醒,扭动身体,挣脱掉几个吃瓜室友,手忙脚乱一阵,从床底找到手机。

翻到朋友圈,盯着那条最顶端的状态:“这是我发的朋友圈?不会是系统漏洞吧?”

室友们一脸看白痴似的看着她,合着她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这事还要追溯到昨天。

昨天下午,阮阮因为过生日,叫上闺蜜和室友们,在学校西门的小餐馆摆了一桌。这段时间,她正逢水逆期,因为跟林学长学射箭,被苏启言误会了不说,刚开学就接到体育课学分不够,要重修的通知。呵呵,老师是眼瞎了吗,让谁重修体育也不能让她重修啊,要知道,她田径四大项,走、跑、跳、投,简直样样……都不行啊,就是重修一百年,也过不了关啊。所以就一时心情低落,喝了点酒。她是一杯倒的特质,刚喝下去,就晃悠了。借着酒劲,她扬言,要去跟苏启言表白,并且搞定他。之后就不顾所有人阻拦,仰天大笑出门去,等回来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宿舍都熄了灯,她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室友聂小雨想起什么:“我昨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楼下关车门的声音,不会是苏启言把你送回来的吧?”

洛小花质疑:“不会吧,苏启言不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吗?”

催小沫反驳:“你懂什么,不解风情也得看对谁呀,双标懂不懂?”

洛小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我就觉着苏启言对我们阮阮与众不同。这么说,不是我们家阮阮趁着醉酒搞定了苏启言,而是苏启言趁着我们家阮阮醉酒,把我们家阮阮拿下了?”

阮阮被说的面红耳赤,推洛小花一把,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你别瞎说,我和苏启言是哥儿们。”

洛小花啧啧两声,坏笑:“都签字盖戳了,还哥儿们?”

阮阮没有说话,低头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失了神儿。

说起这个叫苏启言的男人,还是阮阮的学长。几年前,她和苏启言在同一所中学上学。苏启言是学校公认的校草,在高中部念高一,她则在初中部念八年级。两人因为值勤认识。高一下学期,苏启言转去体校,没多久就进了S省射箭队,后来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退役。所幸他家境不错,两年前,父亲出钱,给他在大学城附近开了家名叫“逆风之翼”的射箭馆。然而,对于射箭馆,苏启言并不上心,以至于面上虽然是个老板,但在大家眼里却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再次相遇,苏启言从内到外变了很多。他把她当成了哥儿们,而她对他这些年的经历所知寥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喜欢着他。

她脑子一片混沌,关于昨晚的回忆,仅止于苏启言给她拿来“醒酒茶”,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等等,她昨晚不会和苏启言……不对啊,没道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不成她趁着酒醉,向苏启言表白,结果被拒绝了?然后醉得浮想联翩,随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意淫?虽然很扯淡,但不得不承认,从照片上苏启言的表情来看,似乎这种猜测更靠谱的样子。

要真是这样,那就尴尬了,她和苏启言是微信好友。

想到这儿,阮阮迅速拿起手机,正准备删了那条可能是她醉后浮想的朋友圈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苏启言。

阮阮吓了一跳,险些丢掉手机,电话接通,忙不迭抢白道:“你听我解释……”

“把你课程表发我一份。”不等她多说,电话里传来苏启言简短而低沉的声音。

“啊?”阮阮愣了一下,“你要我课程表做什么?”

“看你什么时间有课,好安排时间。”

“安排什么时间?”

阮阮一颗心突然提到嗓子眼。

“你说什么时间?”电话里的苏启言似乎有点不耐烦,沉声道,“你不会想反悔吧,你可都亲自签字盖戳了,别想赖。”

“啊?”

这个时间,不会是指约会时间吧?

苏启言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沉默了五分钟,苏启言缓缓开口:“昨晚的事,对不起。”

嗯?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呃,那个,苏启言,说实话,昨晚我好像喝断片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虽然可能会尴尬,但脑子一片空白,真的很难受,只好硬着头皮问了。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意外,长时间的沉默后,响起苏启言愉悦轻松的声音:“好吧,既然忘了,就算了。先不废话了,明天周末,你没课,我早上去接你,先去金茂广场给你买两件衣服,然后一起去吃午餐。课程表你直接打印一份带给我。我这边有个重要的电话进来,先挂了,明天见。”

嘟,嘟,嘟……

一屋子的人瞠目结舌。

阮阮盯着逐渐变黑的手机屏幕,半天没回过神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苏启言为了安排约会时间,特意给她要课程表?还要亲自来学校接她去买衣服?

聂小雨震惊:“现实版霸道总裁啊!”

洛小花羡慕:“有钱人果然不同凡响,金茂广场,那里有好多奢侈品牌呢。”

崔小沫往桌子上一趴:“哎,我也好想找个人谈恋爱。”

阮阮捏下脸,她不是在做梦吧?

不可思议,像她这种对待感情这么怂的人,竟然搞定了暗恋多年的学长,这是否极泰来还是踩了狗屎运?

等一下,她好像还是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算了,管他呢,还是先想想明天约会穿什么吧。

阮阮兴奋了一晚上,对着宿舍门后的穿衣镜把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一遍。

她身材微胖,挑了件显瘦的淡粉色收腰连衣裙,再搭配上新买的高跟鞋,显得既青春时尚又活泼可爱。

第二天六点钟起来洗脸刷牙,化了淡妆,穿好衣服,坐在书桌前等着苏启言的电话。

九点,苏启言发来微信:我到了,楼下等你。

阮阮胸口一跳,光是在称呼上就斟酌了十分钟。

苏启言,不好,太疏远;启言,不行,太恶心;学长?嗯,就叫学长,这称呼非常适合她青涩的校园初恋。

于是回复:好的,学长,我马上到。

飞奔下楼,临近门厅,刹住车。摸摸通红的脸,不知怎的,有种做梦的感觉。走出宿舍,看见紫藤萝树下熟悉的身影,挥挥手,娇滴滴叫了声:“学长。”

不知是不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苏启言顿了一下,才转过身。

他是真的长得无可挑剔那种,颀长的身材,黑色短袖短裤,简单的运动系套装罩在他身上,肆意中透着一股张扬的帅气,引得路过的女生纷纷侧目尖叫。

“久等了,学长。”阮阮跑过来。

苏启言打量下阮阮脚上的高跟鞋:“你就穿这个?”

“不好看吗?”

“我不是告诉你,以后不要穿高跟鞋了吗?”他说完,摇摇头,“算了,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记不住的。”

阮阮没听到他后半句话,自顾自地环看四周。苏启言看出她的心思:“车子停校外了,门卫不让进。”

两人并肩朝校门口走去,一路无言。

平时的她,在苏启言面前咋呼得很,根本没有这么拘束,只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难免有点紧张。

苏启言察觉到她的怪异,瞧她一眼:“我怎么觉着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呀?”

“不正常?”不经意撞上他的视线,漆黑的眸子宛如清水涤荡过的黑曜石,带着迷人的神秘感,轻易便让人失了神。

“给人一种……装的感觉。”

阮阮尴尬一笑,脑海中不由飘过室友昨天的话,心想,不解风情就是不解风情,哪里来的双标?她捋捋头发,故意做出淑女的姿态:“有吗?”

苏启言脚步顿了顿,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快走几步,又回头说:“你去校门口等我,我先去开车。”

她见过苏启言的车,是一辆红色敞篷。她虽不是什么拜金女,但仍避免不了一些少女心思,幻想着待会儿和苏启言一起坐在车里兜风,是什么感觉……

如果迎着风就飞,

俯瞰这世界有多美。

让烦恼都灰飞,

别去理会。

哇,简直比她画的那些少女漫画还要浪漫。

然而,五分钟后,阮阮站在校门口,盯着眼前那辆掉漆的二手自行车,嘴角抽搐:“你刚说去开车?”

苏启言一抬腿,跨坐到鞍座上,修长的腿弯曲着,撑住地面:“哦,放校外,怕被人推走,上了把锁,怎么了?”

她听苏启言说过,最近射箭馆经营不善,负债累累,只是没想到会落魄到敞篷换自行车的地步。

哎,还好她业余时间一直在网上连载漫画,有点小钱,只要苏启言花钱不那么大手大脚,养着他应该问题不大。而且自行车好像也蛮浪漫的,想想她坐在后车座,搂着学长的“小蛮腰”,清风吹拂,夕阳西下,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喂,你一个人在那儿陶醉什么呢?”美好的画面被苏启言无情打断。他骑在车上,盯着她的高跟鞋又看了两眼,叹口气,撤撤身子,退到后车座上,抱着胳膊,朝她使个眼神:“上来。”

咦?这是什么诡异操作?让她坐他怀里?可是这自行车后座到车把手的距离也太远了,就算他腿长,够得着脚蹬子,也够不着车把手呀,这也太危险了。再说了,这么个骑法,跟八爪鱼似的,太破坏男友形象了,不行不行,不美观。

“那个,实在不行,我们打车吧,我出钱。”

苏启言缓缓转头,一脸鄙视:“我是看你穿的鞋不方便,怕你跑断脚,才让你骑车带我,你还想得寸进尺?”

跑断脚?骑车带他?阮阮迅速抓住苏启言话里的关键词,一脸懵圈:“你说什么呀?什么得寸进尺?这话什么意思?”

果然,这片断得彻底啊。苏启言斜睨她一眼,从车筐里拿出一份合约,往她怀里一丢。

什么鬼?阮阮一头雾水,定睛一看,私人教练服务合同,再定睛一看,上面居然还有她的签字和手印。

阮阮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等一下,所谓签字盖戳难道指的是这份合约?她记得前天晚上,跟苏启言解释完林学长的事后,苏启言误会她想学射箭,就自告奋勇要做她的专职教练。但是她不是拒绝了吗?难不成她断片的那段时间就是签了这个?不是吧,她那么懒,体育还是她的弱项,她怎么会签这种东西?可是看那字迹的确是她的手笔。

苏启言看她一脸拒绝的样子,横眉道:“干吗,放着我这个专业运动员不要,又要去找你的林学长?”

“我……”她欲言又止。

如果现在跟苏启言坦白,她找林学长学射箭只是为了给漫画找素材,苏启言一定会让她拿出证据,到时候,他看到漫画,知道她不仅暗恋他,还在背地里这么编排他,说不定一气之下,直接和她绝交。这可不行。没有办法,阮阮摇摇头,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上车吧。”苏启言重新坐到后车座上,拍拍鞍座,一本正经,“骑车是最简单的运动,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弓手,必须有一个良好的身体素质做物质支撑,你体质太差,必须加强锻炼。”

呃,看起来似乎是她自作自受,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呢。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阮无奈之下,只好乖乖就范。于是,从吴江大学到金茂广场的路上,就出现了这么一道诡异扎眼的风景线——妙龄少女骑车载着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呼哧呼哧穿行在夏末的林荫道上。

“苏启言,你好重。”

“叫我教练。”

“啊,不行了,骑不动了。”

“这么快就累了?看来你这耐力也不行啊,这学期体育成绩肯定又没合格吧?”

扎心一问,阮阮咬牙切齿,嘴硬道:“谢教练关心,满分!”

“哦,那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看来我低估你了。这样吧,从街心公园绕过去,加骑十分钟。”

阮阮欲哭无泪:“教,教练,我,我刚开玩笑的。”

苏启言:“别说话,前面上坡,调整呼吸。一二!一二!”

阮阮:“……”

三十分钟后,抵达金茂广场。阮阮一瘸一拐地跟在苏启言身后,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穿高跟鞋了。

爱美,人之天性,尤其是女生,看到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更是拔不动腿,就连脚疼都给忘了。

“苏启言,你说要带我买衣服,所以待会你会付钱喽?”阮阮怕又中了他的圈套,不得不小心一点。

“当然。”

“我可以自己挑吗?”

“可以。”

阮阮简直要跳起来,谁让他套路自己签什么私人教练服务合约,既然自投罗网,那就出点血,当作赔偿。不过,她倒也没那么狠心,她知道射箭馆生意不好,故意避开奢侈品牌,挑了家普通的时装店。就在她朝四敞的店门,准备发起冲锋时,脚下一轻,脖子一勒,被苏启言拉住衣领拽了回来。

“你干吗!”

苏启言指指另一家店:“我还没说完,衣服可以你挑,但店要我来挑。”

阮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大标志:某克。

苏启言放下她:“你衣服都太花里胡哨了,训练起来不方便。”

阮阮撇撇嘴,仰起脖子,看着他的眼睛:“你认真的吗?”

“你说呢?”苏启言眯起眼,朝她露出一个至贱无敌的笑意。

啊啊啊,这个人就仗着她喜欢他,可劲作吧。

苏启言:“嗯?你说什么?”

阮阮:“啊?没,没什么。”

买完运动服,到了中午,两人找家餐厅吃午饭。阮阮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会儿早就饿得发昏了,拿起菜单,准备点个痛快。

“我要一份油炸奶棒。”

“不行。”苏启言斩钉截铁。

阮阮白对方一眼,她知道苏启言不喜欢吃油炸类的东西,但她这是给自己点的啊,不过看在对方买单的份上,也没多说,继续翻阅菜单。

“蜂蜜华夫饼。”

“不行。”

嘿,他还来劲了!

阮阮合起菜单,无语道:“苏老板,请人吃饭能不能敞亮点,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可这是我点给自己吃的。”

“我知道,所以才阻止你。”苏启言从随身的运动背包里拿出一张纸,打开,递到阮阮面前,“你现在需要控制体重,这是我参照职业运动员的标准,给你制定的食谱,以后严格按照这个吃,油炸类,蛋糕类以后都不能碰。”

“凭什么?”阮阮拍案而起。

“就凭我现在是你的教练。”苏启言气定神闲。

“你!”阮阮磨刀霍霍,却没有说话的资本。饭还没吃,就生一肚子气,这漫长的水逆期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填饱肚子能令人心情愉悦,一点不假。吃完饭,阮阮的怨气消了不少。苏启言跟她要了课程表,说要回去制定一份训练计划,以她现在身体状况,每天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是少不了的。

她吃饱喝足,趴在桌上看苏启言研究自己的课程表。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笔在课程表上圈圈画画。

他的手很漂亮,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右手指腹处因拉弓留下的茧子,显得干净而修长。他皮肤很白,低头写字时,有股书卷气。

这也情有可原,他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光荣榜上,总是名列前茅,如果没有去读体校,现在应该是某个大学的高材生吧。中学那会儿,她只要静静站在学校的光荣榜前,看着他的名字,就很满足了。

可惜,这些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在她的新漫画里,她把她的心意表露得多么明显,而那里面化名为苏小言的男主角又是怎样同样暗恋着她的。如果漫画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对了,苏启言,我喝醉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苏启言正在低头写字,闻言,淡定道:“那天晚上,你过来找我,我看你喝了酒,就去给你拿醒酒茶,结果不小心拿成了酒。”

“什么?”阮阮一怒而起。她就知道,她可是秒醉秒醒的特质,就一杯酒,怎么可能断片,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结果你喝完酒,又醉了,还抱住我,然后……”

阮阮心中一跳:“然后怎样?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然后……”

“哎呀,你快说啊。”

苏启言卖了半天关子,挑眉一笑:“然后你什么也没说,我就当机立断,趁你神志不清,和你签了合约。”

“就这样?”

“不然呢?”

阮阮眨眨眼,半天,指着苏启言的鼻子,怒道:“你这是趁人之危,这合约是没有效力的,我要去告你。”

苏启言耸耸肩:“趁什么人,之什么危,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有能耐就证明自己那天确实喝醉了啊。”

“你!”阮阮脸一红,脚一跺,也不知在生谁的气。拿起手机,闷头划拉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苏启言:“你看见我发的朋友圈了吗?”

“没有,怎么了?”

“连朋友圈都没时间看,你有这么忙吗?”她一边打开微信,删掉那条自作多情的朋友圈,一边吐槽。说实话,知道他没看见那条朋友圈,她还有点小失落。

“不是,我把你屏蔽了,所以没看见。”

“你说什么?你屏蔽我?”

“对呀。”苏启言合上笔帽,说,“就去年,你有段时间不是一直转发那个‘看手相,超准的’朋友圈,跟传销似的,我怕我也陷进去,就屏蔽了。”

说得好有道理,说得好坦然。不过,怎么听着这么欠揍呢?她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想发脾气呢?

吃过午饭,阮阮跟苏启言回了射箭馆,刚进门,就看见一名面容冷峻的少年坐在柜台前,因为暂时没有客人,正在看书。

“叶舟洋!”阮阮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个叫叶舟洋的少年跟她一样,也是吴江大学的学生,比她矮一级,大二,目前在苏启言店里做兼职。因为读得是文学系,课业繁重,所以只在周末才会来店里上班。虽然是个兼职生,但绝对算得上店里的元老级人物,还是“逆风之翼”刚开业的时候,苏启言以前的队友推荐过来的小伙儿,因为有射箭基础,做起事来,上手很快。

叶舟洋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这人一向性子高冷,哪怕见了苏启言,也常冷着脸,一副淡淡的样子,似乎什么人,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苏启言跟叶舟洋交代了两句店里的事,就带着阮阮去了射箭场。

因为苏启言对生意不上心,所以即使是周末,来的人也寥寥无几。阮阮背着手,四下环顾一圈,说:“不如我帮你的射箭馆做个宣传吧。”

苏启言正在帮她挑选合适的弓箭,闻言,漫不经心搭一句:“怎么推广?”

“在我漫画主页,打个广告。”

她今年大三,学的是美术专业,这几年一直都在网络平台连载漫画。

苏启言嘲笑她:“就凭你的粉丝量?”

阮阮嘟起嘴:“我最近涨了不少粉儿呢。”

这话倒是不假。半年前,她在一个新的漫画平台发布了一部名叫《丘比特之箭》的新漫画,也就是以她和苏启言为原型的那部射箭题材的少女言情漫。连载以来,数据漂亮,粉丝量也蹭蹭往上涨。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苏启言表示质疑。

“你当然发现不了。”

画那部《丘比特之箭》时,她做贼心虚,怕被苏启言发现她喜欢他,各种藏着掖着,换了平台不说,甚至谨慎到刻意跳过他去找林学长请教有关射箭的专业知识。哎,暗恋一个人好辛苦。这么一想,又有点小失落。

苏启言埋头挑着弓,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嬉笑:“等你什么时候画个我感兴趣的题材,比如和射箭有关的,我一定去看。不过这种漫画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毕竟需要些专业东西。”

“你少瞧不起人了,这段时间,我也跟林学长学了不少呢。”

提到林学长,苏启言调弓的手顿了一下,表情微妙,不过又很快恢复如常。

弓选好了。

射箭场分为新手区和专业区。新手区和专业区的区别在于箭道的长短,新手区的箭道只有10米,专业区则要长些,18米。来射箭馆玩的几个都是老客户,一般都集中在专业区,新手区只有她和苏启言。

苏启言帮她选了20磅的弓,弓的磅数就是拉开弓箭所需的力,一般初学者选弓时磅数要尽量低,这样才有利于训练姿势。

“嘴上说没用,是骡子是马,跑跑就知道了。”苏启言道。

他把弓递给阮阮,为了解她的基本情况和水平,叫她先射三支箭给他看。结果,别说环数,接连三支箭,没有一支射中箭靶。

苏启言扶额无语,只能从最基本的知识开始教起。弓与箭的构造,护具的佩戴,以及射箭的基本姿势。

讲解完,苏启言亲自示范了两次。就在他拿来护具,准备让阮阮穿戴上体验时,叶舟洋走了进来,他说前台有个叫傅孟泽的打电话来。苏启言眼神复杂,迟疑片刻,让阮阮在这等着,就出去了。

阮阮一个人在练习室等得有些无聊,就拿弓把玩起来。她没有搭箭,站在靶位前,缓缓拉开弓弦,直到拉满。

脚步声传来,是苏启言回来了。他是爱弓之人,看到这一幕,隔着练习室的玻璃窗,不禁叫出声:“别放。”

不搭箭而放弓叫做空放,对弓的损害极大,关于这一点,她其实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打算空放,结果被苏启言这么一吓,手一抖,反而松了手。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过后,阮阮一只手捂住胸口。

苏启言连忙跑进来,眉头皱成一座小山:“怎么样?”

阮阮被蓄满力的弓弦弹到胸口,疼得眼泪都快流下来,缓了很久,仰起头,含泪委屈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放,都怪你。”

见她还有力气怪他,苏启言放下心,接过弓,放回弓架,带她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因为平时住在射箭馆,所以休息室收拾得很干净,有衣柜,有床,还有一盏简易的小台灯。他拉开床头的抽屉,找出一只云南白药膏,冷笑:“呵呵,活该!我不是说了射箭之前,要佩戴好护胸和护臂?”

阮阮一脸无辜:“你还说,都怪你,我都快疼死了。”

苏启言瞪了她一会,把药膏递给后者,说:“把这个涂在伤口处,能缓解一些疼痛。”

阮阮接过药膏,挤出一些乳白色的膏体,正准备脱衣服,发现苏启言竟然还在盯着她,忙不迭脸一红,捂住胸口的衣服:“你干吗,我要涂药了。”

后者恍然回神儿,耳尖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随即往房间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住脚,回头望一眼阮阮胸口,不知想起什么,勾唇一笑:“放心,我对你这种身材,没兴趣。”

这话差点让阮阮一口气没提上来,攥着药膏的手猛然发力,白花花的药膏宛如怒火喷薄而出:“什么叫我这种身材?我都受伤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预射的姿势不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欠揍的话语带着清清凉凉的触感,从即将闭合的房门飘进来。

阮阮撇撇嘴,对着虚空,朝房门的方向挥一拳。随即低头,盯着那只白色的药膏,良久,偷偷笑了一下。

因为这个小插曲,下午没再学新东西。苏启言根据阮阮的课程表,制定出了一张训练计划表,让她带回去贴在墙上,以后严格按照这个执行。她看了一眼,发现几乎占用她一半的课余时间,于是提出反对意见,然而最终都被苏启言给驳回了。

下午四点,苏启言开车送阮阮回校,坐在以为被他卖掉的敞篷车里,她问苏启言:“你干吗非要亲自教我?你就这么瞧不上林学长的射箭技术?”

“没有。”苏启言嘴上说着没有,脸上却带着微妙的不屑。

她想到什么,又问:“你这么年轻,当初为什么要退役?”

苏启言没有抽烟的习惯,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包口香糖,嚼了两片,不羁一笑:“不是跟你说过,吃不了那个苦呗。”

她知道这个问题,他没有认真回答,犹豫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问:“今天打电话来的傅孟泽是你省队的朋友吧?”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身子猛然前倾。阮阮抓住安全带,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苏启言。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红灯,表情少有的严肃,一直到学校,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回到宿舍,她有点担心苏启言,一直坐立难安。

晚上六点,苏启言发来微信:我到家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傍晚我去找你,开始正式训练。隔了没半分钟又发来一条:白纸黑字,不许反悔。后面还跟了个“洋洋得意”的表情包。

阮阮“噗嗤”笑出声,回了一个“哼”的表情,这才觉心头一松。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翻出通讯录,给好闺蜜司羽打了一通电话,约她一起吃个晚饭。

阮阮和司羽这对闺蜜,属于相见恨晚型。

两人相识是在两年前,大一开学前夕。司羽老家是农村的,父亲常年酗酒,父母老早离了婚。多年来,司羽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所幸司羽争气,两年前,考上了吴江大学。因为母亲腿脚不方便,常年需要照顾,便带着母亲一起来了吴江,打算租一间房子,一边读大学一边照顾母亲。

那时,阮阮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外地,家里的房子空了下来,因为要住学校宿舍,就将房子挂在了租赁网上。后来司羽带着母亲找上门,阮阮见是同级校友,心生怜惜,便将房子低价租给了母女二人。

后来新生军训,因为美术系人少,并到了司羽所在的中文系。女生总是喜欢亲近熟悉的人,于是,互相间最熟悉的两个人,吃饭、午休、甚至上厕所都腻在一起,就这样两人一来二去,聊得投机,自然而然地成了好朋友。

司羽找到阮阮说得那家餐厅时,阮阮已经等了一会儿。

一名穿着时尚,打扮成熟的女孩子推门进来,阮阮站起身,朝她挥手,“司羽,这里。”

因为要照顾妈妈,司羽不住学校,这会刚从住处赶来,额前碎发有些凌乱,显得风尘仆仆的。

阮阮给她倒了杯果汁,问:“阿姨这两天怎么样?新房子还适应吗?”

上大学后,为了赚取学费,司羽开始做兼职。一开始无非是发发传单,给人补补课之类的工作,赚得很少,生活方面捉襟见肘。后来接触到网络直播这个行业,在舍友的鼓励下,开了个直播间。起初只是做做简单的吃播,后来因为会点才艺,开始在直播间里唱歌跳舞。因为嗓音甜美,长相出众,收获了一大批粉丝,不知不觉成了平台的网红主播,赚了不少钱。为了更方便照顾母亲,就花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买了间小平房的公寓,前两天,刚带着母亲住进去。

“挺好的,房子是小了点,但我妈知道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可开心了。”司羽接过果汁说。她虽打扮成熟,但言谈举止间,仍是少女天真的模样,“不过房子是按揭买的,以后要勒紧裤腰带,努力赚钱了。”

“没问题的,这点钱,对你这个大主播来说,算什么呢?”阮阮把菜单递给司羽,真心替她开心。

司羽接过菜单,翻了半天,只点了份蔬菜沙拉。她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激动道:“别说我了,快跟我说说,你今天和苏启言的约会怎么样?”

阮阮一听,一下子蔫在桌上:“哎,别提了,约什么会啊,简直乌龙极了。”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跟司羽说了一遍,完了,吐槽说:“我想苏启言做我男人,他竟然想当我教练。”

司羽掩嘴笑笑:“也不错啊,看你挺开心的。”

她抬头,诧异地看对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开心了?我都快烦死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运动。”

聊着天,菜品陆续上来了。司羽端过自己点的那份蔬菜沙拉,一边动手拌开表面的沙拉酱,一边故意作无所谓状:“哦,那就去‘辞’了他呗,反正这合约也没有法律效力。”

“喂!司羽!”阮阮脸一红,一拳砸在桌面,震得果汁都溅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去吗?我明天就去去‘辞’了他。”

司羽低头一笑,起身,坐到对面阮阮身边,搂住她的肩,好言好语道:“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其实啊,我觉着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说?”

司羽瞧她一眼,知道阮阮就是想让自己把她的想法说出去,于是,便顺着她说:“你想呀,教练和学员,这两者的关系,几乎是形影不离,相处得多了,说不定他就对你日久生情了呢?”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司羽憋住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嗯,所以说,你就别再不开心了,勉为其难,接受吧。”

阮阮盯着刚才点的那份诱人的黑森林蛋糕,叹口气,说:“看来我真的要和我最爱的甜品们分开一段时间了。”

司羽无语摇头,受不了,明明很开心,还非要装成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暗恋中的女人,搞不懂。

“叮咚”一声,司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她擦擦嘴,歪头看了一眼,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入选了。”

“真的!”她知道司羽最近在参加市电视台的一档网红选秀节目,胜出的人可以成为一档新综艺节目的特殊嘉宾,司羽这次能获得这个机会,无疑也会对她未来的职业之路产生重要影响。

“那是一档什么样的综艺节目?”阮阮好奇。

“就是一档体育明星真人秀,第一期好像是和射箭有关的主题,听说要请我们S省射箭队的职业运动员傅孟泽过来。”

“谁?”听到这个名字,阮阮心底一个激灵。

“傅孟泽,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那到时候,你会和他一起录节目吗?”

“会啊,应该还会有不少互动。”

“这样啊……”阮阮低着头,若有所思,良久,凑到司羽耳边,低声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九月傍晚,暑气渐消,凉风沁人,是最适合谈情说爱的时间,一对对少男少女牵着手来到操场,席地一坐,就是一方私密天地。

然而,就在这一方方私密天地的包围中,阮阮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举步维艰。汗水湿透了额前的刘海儿,顺着脖子流下来:“还要跑多久?”

苏启言跟在阮阮一旁,一边跑一边看了眼手上的腕表:“还有十二分钟,别停下,跑起来。”

自从认了那份“私人教练服务合约”,苏启言就帮她制定了训练计划。因为她体质较差,每天除了一个半小时的射箭相关训练外,每周一三五七还有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这个周的训练内容是三十分钟的持续匀速跑和一些力量方面的器械训练。怕她偷懒耍滑,所有训练内容,苏启言都全程陪她一起。

“时,时间到了吧?”她张嘴说话,只觉肺里着了火,每说一句字,都带着窒息般的灼痛感。

“还有五分钟。”

“不行了。”她摆摆手,突然停下来,“我跑不动了。”

苏启言的步伐跟着慢下来,他看眼腕表,皱起眉,沉声道:“少跑了五分钟,休息一会儿,再多加十五分钟。”

“啊?五分钟而已,苏教练,能不能别这么较真儿啊?”

阮阮撑着膝盖,仰头望着对方,不得不承认,苏启言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连跑半小时,大气都不喘一下。

“这不是较真儿,是对你负责。”苏启言语气严肃,眸色深沉。

她怔了怔,站在一丈远的距离看着他。一别经年,她总觉着苏启言变了,很多时候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甚至街坊邻里说他不务正业时,她都找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可是,她还记得,曾经的他,是一个多么认真努力的少年。她刚跑完步,呼吸尚未平复,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而眼前人分毫必较的模样,却仿佛跨越时空,和多年前那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重合。

阮阮上的中学是初高中一体的。她上八年级时,苏启言在高中部读一年级。因为学生太多,所以除了期中和期末这种大型考试,平时月考英语口语测试,老师们一般都会到高中部借用一些成绩拔尖的学生来充当临时检测员。

记得有一次月考,阮阮没有复习,口语测试前,同桌怂恿她,去贿赂下充当临时检测员的学长。她本来没想这么做,可妈妈说,如果她这次月考英语能进步十分,就给买她最喜欢的漫画家的画集。面对诱惑,她犹豫再三,最终妥协了。

第二天,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揣着两张自助餐券,走进检测室。推开门,熟悉的身影坐在教室中央的课桌前,是高一年级的苏启言。他的英语成绩很好,一直都是级部单科第一名。他指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她低着头,走过去,试探道:“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查过勤。”

先前苏启言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中的口语测试题上,听到她说话,抬头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淡淡道:“八年一班,阮阮,卫生委员。”

“对,是我。”他还记得她,看来有戏。阮阮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自助餐券,怯生生道,“那个,学长,我前几天因为生病,耽误了几天课,希望学长能够理解一下。”

苏启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没有去接那两张自助餐券,只是不屑地扫她一眼,冷冷开口:“Reply the following sentences.”

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阮阮窘迫道:“学长……”

“Can you tell me what your name is?”

测试猝不及防地开始。

“What do you think of our school?”苏启言并不理会她的木然,继续漠然提问。

“等一下,刚才那个问题我会。My name is…”见苏启言在计分纸上写了个数字零,阮阮瞬间慌乱起来,“不是不是,我刚回答的是第一题。”

“How many subjects do you have? What are they?”

“啊?你说什么?Pardon?”

“What’s your favourite subject? Why?”

……

10分钟的口语测试,她回答得乱七八糟,苏启言加了加计分纸上的分数,最终在总分一栏写了一个数字:59。

完了,弄巧成拙,别说进步十分了,这次英语口语居然连及格都没及格,要是让老妈知道,非骂死她不可。既然到了这一步,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一咬牙,厚着脸皮道:“学长,刚才那个题我会,你好歹再给我一分,让我及格吧。”

苏启言搁下笔,冷笑一声,神情鄙夷:“如果不是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我已经告诉老师了。”

“别别别。”她忙不迭抓住苏启言的胳膊,“学长,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就给我60分吧,如果我考不及格,我妈会打死我的。”

苏启言不吃这套,抽开胳膊,对着教室门,喊道:“下一个。”

她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下一个同学走进来,又咽了回去。

从检测室出来,阮阮没有离开,她站在那儿,背靠着墙,一直等所有人都测试完,苏启言从里面出来。

“学长!”

她突然跳出来,吓得苏启言一个激灵,险些丢了手里的成绩单。

她讨好地笑笑,然后并指立誓:“学长,别那么较真,就多给我一分,我保证,我已经深刻反思过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苏启言做事认真,越是看她嬉皮笑脸,越是生气,他没有说话,沉着脸,饶过她,朝楼梯间走去。

“学长!”她不肯罢休,一直追在苏启言身后,下到最后两阶楼梯时,没看见脚下有一滩化掉的雪糕,一脚踩上去,滑了一跤,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啊——”

苏启言闻声回头,见她捂着脚坐在地上,急忙跑回来,拧起眉心:“喂,你没事吧?”

她拿着劲站起身,扶着楼梯栏杆,刚想走两步,脚腕突然过电似的一疼,眼泪瞬间就砸了下来。

苏启言微微皱眉,转身,在她面前俯下身:“上来,带你去医务室。”

阮阮吃了一惊:“这,不太好吧。”

“快点。”苏启言沉声道。

面对苏启言的坚决,阮阮无措片刻,终究还是趴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被男生背,胸口贴着对方后背上,清瘦的脊梁硌得她有些不舒服。她直了直身子,稍微和他分开一点。他感觉到她的动作,以为她脚疼得厉害,柔声道:“很疼吗?再坚持一下,马上到医务室了。”

“不,不是。”不知为何,她脸倏地一红,说话都结巴起来,最后干脆闭上嘴,趴在他身上,静静感受着他的呼吸。

幸运的是,她的脚伤并不严重,只是扭了一下,校医帮她按摩了几下,让她稍微休息了片刻,就让她离开了。

从医务室出来,阮阮一瘸一拐地跟在苏启言身后。那是她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样子。他穿着白色主体的蓝白校服短衫,因为刚才背了他一路,后背湿了一片。他身材清瘦,然而胳膊却显得结实有力,像是经常锻炼的样子。

他走在她前面,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怕他还在生她的气,突然停住脚步,弱弱道:“对不起。”

苏启言似是有些意外,回头看着她,良久,平静道:“不是较真儿,是对你负责。不过一个分数而已,给你满分又怎样呢?可是那样你就学会了吗?成绩就真的进步了吗?你真的会开心吗?”

阮阮摇摇头,鼻尖一酸。

苏启言继续往前走。阮阮跟在后面,抽泣起来。不知走了多远,苏启言突然淡淡道:“这周末有时间吗?”

“嗯?”

“你前段时间不是生病请假了吗?我英语还可以,周末如果有时间,一起去图书馆,我帮你补课。”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睛蓦然睁大,良久,也不知是委屈还是开心,眼泪一下子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哗滚落下来。

苏启言见状,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别哭了。”

那样认真而温柔的少年。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那天的晚霞很美,散落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空气中还弥漫着食堂的饭香。

无情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休息够了,再跑十五分钟。”

操场边的树荫下,阮阮一脸不情愿道:“不跑了,不跑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天。”

“起来。”

“不要,我想学射箭,又不想学跑步。”

“射箭本来就是一项很特殊的运动,它不仅需要动作技巧,更需要耐力,一场正式的竞技反曲弓比赛,只是排名赛每名选手就要射出七十二支箭,不要说还有后面的淘汰赛和决赛,所以说一个选手的身体素质是一场比赛最基本的物质条件。”

见她不动,苏启言过来拉她:“起来。”

她甩开他的手:“我不要!”

苏启言没有说话,眼神深沉,一个人走到双杆旁,不知想些什么。

“苏启言,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她连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回应。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她意识到自己假戏真做的乌龙梦想,苏启言似乎已经入了戏。

不知过了多久,苏启言抬起头,眼眶微红,无力一笑:“走吧,今天不练了,我送你回宿舍。”

“你别生气,其实我……”她站起身,正要同她解释,肚子突然一阵钻心地疼,随即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

“阮阮。”

她只觉眼前模糊,双腿发软,想说话却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喂,你别吓人,阮阮,阮阮……”她浑身都是冷汗,身子也越发瘫软。他有些怕了,慌忙拿出手机,拨了120。

十分钟后,校园里响起刺耳的警笛声。苏启言向护士简单交代了阮阮的情况后,后者被抬上医护车。

逼仄的空间里,护士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她想回答,却哆嗦着嘴唇,发不出声音。

“意识浅薄,裤子上有血迹,初步判断是宫外孕。”

什么情况?她只是大姨妈来了而已,怎么就变成宫外孕了?护士小姐姐别乱说,苏启言会误会的。

“宫外孕!”苏启言脸“唰”地一白。

“现在还只是初步判断,患者意识不清楚,具体情况要等各项检查之后才知道。”护士一边帮她量血压,一边问,“你是她男朋友吧?她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需要紧急手术,你能签字吗?喂,说你呢,小伙子?”

苏启言恍然回神儿:“啊?哦!我可以签字。”

天呐,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阮阮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医院的门诊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苏启言刚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一份小米粥和一份小笼包,见她醒转,长舒一口气:“你是想把我吓死吗?来例假不跟我说一声。”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跟喜欢的人说吗?本以为吃两片止疼片就没事了,谁知道那么严重。

苏启言以前在省队,训练强度大,女队员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光明正大地跟教练请假。所以,她没说,他也一直没往这上面想。见她耳朵尖通红,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便岔开话题:“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就凉了。”

阮阮吃完饭,休息了一会,才从医院离开。

苏启言叫了辆出租车,到校门口后,步行把阮阮送到宿舍楼下。分开前,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女生红糖,交给她:“刚买饭的时候顺便买的。”

阮阮看着手里的红糖,脸又不自觉一红,低声道:“谢谢。”

苏启言背着单肩包,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歪嘴一笑:“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那天之后,阮阮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苏启言那个严肃深沉眼神。她不知道那个眼神是不是对她,但想起来,总有种心疼的感觉。她想反正技多不压身,何况也在画同题材漫画,于是下定决心,好好学学射箭。

因为“逆风之翼”离学校有些远,阮阮就麻烦熟悉的学长,借了校射箭部的场地练习。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除了在“逆风之翼”固定的训练时间外,平时下课,她也会背着弓到射箭部练习一会。

这天周六,她和苏启言约好在学校操场进行体能训练。因为今天没课,午休后就背着弓来射箭部练了一会撒放。

苏启言来得早,在校射箭部指导她练了一会儿,才往操场走去。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叫阮学妹。

是之前教过她射箭,又帮她借场地的林学长,正挥着手,朝这边跑来:“刚听说你从部里出来,就追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明天有时间吗?”对方挠着头皮,吞吞吐吐。

按照苏启言帮她制定的训练计划,每两个周休息一天,明天刚好没有任务,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有啊。”

“太好了,是这样的,我们射箭部明天有个小型的情侣射箭比赛,赢了的人可以拿到两张电影票,但必须两个人参加才行,我想请学妹跟我一起。”见她不说话,林学长又急忙补充道,“也不一定是真的情侣,假装就可以,我实在找不到人了,算帮我个忙吧。”

“这……”

林学长把话说得婉转,阮阮已经说了有时间,加之他之前又帮她很多,假如拒绝,显得不好看,假如答应,又总觉得事有不妥。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

苏启言一只手插在运动短裤的口袋里,神情不悦:“不好意思,我刚准备跟阮阮说去报名的事。”

“啊?”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启言另一只手迅速伸出,从背后绕过去,揽住她肩膀的同时,顺势捂住她的嘴。

他手指很瘦,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处,因为常年练习射箭留下了一层老茧。掌心宽大,带着淡淡的皂香气息。

“唔……”

“你们是情侣?”林学长上下打量苏启言一遍,“你不是射箭馆的老板吗?”

苏启言笑了笑,抿起唇:“是啊,是有规定射箭馆老板不能喜欢你们学校的学生还是不能参赛?”

这话一出,阮阮心蓦地一跳,掰他手的动作也停下来,扬起视线,望向苏启言。后者示意她不要说话,这里交给他。

林学长警惕起来,往前走两步,侧身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学妹,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苏启言又把她往身边拉了拉:“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阮阮被他扯得有点趔趄,下一秒腰身一暖,整个人都贴在一个温暖的躯干上。

她抬起头,硬朗的下颌线闯入视线。他脖颈笔直,皮肤很白,阳光下,能看清微微凸起的青筋。

见苏启言态度强硬,林学长也不再绕弯子:“学妹,你不会被这个人骗了吧?”

“啊?”她一愣,连忙摆手,“林学长,你误会了,他是我高中学长,我们早就就认识了。”

“他就是你那个转去体校练射箭的学长?”

当着正主的面被人揭穿她在背后议论过正主,不论好坏,都难免有些尴尬,阮阮不自然地点点头:“是的。”

林学长重新打量着他:“中途退役,说明练得也不怎么样。”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苏启言的逆鳞,他脸色明显一冷:“那也总比你连最基本的预射姿势都搞不对,还乱教别人强。”

“你说谁搞不对?”

“我的称谓还不够明显吗,你。”

“苏启言!”

林学长向前垮了一步,战火一触即发。

阮阮急忙挡在两人中间:“这里是学校,你们都冷静点。”

三人静止几秒,苏启言比林学长大两岁,多了些阅历,很快恢复常态,勾唇一笑:“我很冷静啊。”

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林学长就越是气急败坏:“我看你就是个骗子,练过两天射箭就能开射箭馆当教练,欺骗别人的感情吗?有本事我们比一把,输了就关了你那家坑人的黑店,离开大学城。”

阮阮觉得林学长这火发得莫名其妙,正想解释苏启言不是这种人,又被苏启言捂住了嘴。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哎,好容易借到的场地没了。

苏启言眉毛一挑:“你要跟我比?”

“对!”

“算了吧,我不想被人说欺负小朋友。”

林学长气急:“你说谁小朋友呢?”

苏启言淡定:“公众场合,最吵的那个一定是小朋友,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你!”

苏启言见他上钩,敲敲额头,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不然这样吧,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参赛,你可以找其他女生和你搭档,当然,如果你人缘不好,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帮你介绍个临时女友。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我会蒙着眼睛射。如果我们输了,就按你说的,我关店走人,离开大学城,但是,如果我赢了,你要保证,不要再纠缠阮阮。”

“谁纠缠她了?”

“呵呵,最好是。”

“你少瞧不起人!你给我等着,明天赛场见!”林学长肺都快气炸了,扔下几句厉害话,愤然离去。

阮阮总算挣脱苏启言的手,喘口气,大叫一声:“你疯了,就算是你,蒙着眼睛射箭,也太扯了吧。”

“你不相信我?”

“我——”阮阮被堵得说不出话,尴尬地整理着刘海儿。许久,似想到什么,却又想不通的样子:“你不会一直都在为林学长教我射箭的事吃醋啊?”

悠扬的口哨声戛然而止,苏启言愣了一下,深深看她一眼,随即发出一声轻笑:“嘁,你这么笨又这么爱偷懒,我可看不上你,我就是单纯看那个人不顺眼,顺便帮你清理一下身边的烂桃花。”

果然。

“苏启言!”

“怎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阮阮:“……”

谁能告诉她,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那么欠呢?

虽然阮阮知道苏启言是S省队退役的运动员,也听叶舟洋说过他很厉害,但还是有点担心明天的比赛。

晚上,她托舍友洛小花帮她打听了一下情况。

“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明天林学长的搭档是谁?”

洛小花像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脸惊诧:“不是说明天的比赛是情侣赛吗?林学长怎么会找上叶舟洋?”

大家都面面相觑,默了几秒钟,都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坏笑。

然而,阮阮听说对手是叶舟洋,却是一点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拿出手机,给苏启言打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你有把握吗?”阮阮问。她记得苏启言以前说过,以叶舟洋现在的射箭水平,在专业组中都能排上名。

“说不好。”

“那怎么办?”

连苏启言都这么说,阮阮心里彻底没了底。

“能怎么办,输了就关店走人呗。”电话里传来苏启言挑逗的语气,“还是说,你舍不得我?”

“你能不能正经点?”阮阮这边担心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倒好,一副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听她真生气,苏启言敛了语气,宽慰道:“放心吧,明天你只要尽全力发挥,剩下的交给我。”

情侣射箭比赛定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开始。

射箭部是吴江大学颜值最高的社团之一。这天是周末,全校公休,来看比赛的人很多,不大的看台坐得满满当当。

比赛分为三个阶段,排名赛、淘汰赛和决赛。上午进行的是排名赛。排名赛的规则是,每人射十组箭,每组有三支箭,所以每人总共射三十只箭,最后以情侣两人所得分数之和排出名次。

这次比赛总共有二十四人,十二对情侣参赛。射箭部的场地不大,此次比赛采用的是娱乐型10米小箭道总共只有六个,所以排名赛要分A、B、C、D四个组别进行。

苏启言从校外赶来,需要时间,阮阮提前来帮他抽签,以此决定排名赛的组次。最后,阮阮抽到了C组,帮苏启言抽到了D组。

从抽签处回来,听到射箭场传来一阵尖叫声,她走进去,发现看台上好多女生都站了起来,视线聚焦在场中央的某个点。

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射箭场已经开放赛前试射。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1号靶位前。箭靶上,红白箭羽正中黄心,而射箭人正左手持弓,右手自然贴近耳后,保持着箭离弦时的姿势,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帅气。

“苏启言。”她叫了一声,走过去,将抽好的签号递给他,“你D组,我C组。”

苏启言看了眼签号。看台上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尖叫,随即人群中有人喊道:“是叶舟洋!”

循声看去,只见叶舟洋背着弓袋,正和林学长一起走进场馆大门。

苏启言感叹道:“看不出来,这小子人气还挺高,顶棚都快震塌了。”

阮阮白他一眼,呵呵,他有资格说别人吗?他刚引爆的那场高潮动静小吗?

随着叶舟洋和林学长的走近,看台上的尖叫声逐渐转为喋喋不休的议论。

“不会吧,叶舟洋真的和林学长在一起了?”

“太可惜了,两个都那么帅,分我一个多好。”

更有胆大的女生,喊道:“叶舟洋、林学长,我祝福你们——”

林学长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直的。再说了,就算是弯的,也不可能喜欢叶舟洋这种冰块脸。也不知叶舟洋吃了什么药,昨晚找上他,非要用一千块钱买下这个和他搭档的机会。要不是不愿意和人民币过不去,打死他也不会同意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组合。

“苏启言!”林学长大步上前,大拇指一挑,鼻孔朝天,“知道他是谁吗?S省射箭队叶沉溪的弟弟,叶舟洋,就连我们部长都是他手下败将,这次你输定了。”

苏启言勾唇一笑:“你可能还不知道,叶舟洋在我店里打工,是我的员工。我的员工懂吧?就是他的工资,我发!”

“啊?”林学长懵了一下,回头看叶舟洋,见他没否认,气得七窍生烟,“靠,你们联合起来耍诈是吧?”

苏启言不说话,只抱着胳膊笑。

叶舟洋往前垮一步,眼神锐利,犹如猎物看见猎人,带着决一死战的决绝,盯住苏启言:“你放心,我这次参加比赛的目的,就是打败苏启言。”

后者挑眉瞅他一眼:“长本事了,敢直呼你老板的名字。”

两人面对面对峙,一个悠然,一个严肃。叶舟洋说:“那么,就请苏老板认真对待这次比赛,不要手下留情。”

空气瞬间凝滞。许久,苏启言似笑非笑:“那当然,有你和林学长在,我哪敢不认真,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故意把“林学长”三个字说得重了。林学长听出话里的轻蔑,狠狠瞪了他一眼。叶舟洋还是不说话,和苏启言又对峙了几秒,才“嘁”一声,转身离开。

叶舟洋和林学长一起朝靶位走去,中途,叶舟洋白了林学长一眼,声音冰冷:“记住了,我不是叶沉溪的弟弟。”

试射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阮阮看了排名赛A组的成绩,都非常不错,尤其是叶舟洋。排名赛以射中的环数记分,比如射中10环得10分,射中9环得9分,以此类推。如果出现脱靶的情况则记为M,表示失误,得0分。叶舟洋居然射出了平均9.3环,总分279分的好成绩。

这是阮阮第一次参加射箭比赛,这么多观众,又碰上这么强劲的对手,紧张得两只手全是汗。苏启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紧张。她翻个白眼,说得容易,以他的性格,万一他们输了,他一定会遵守承诺,关店走人,而且再也不会见她了。哎,男生都这么冲动吗?为什么要打那个赌呢?

B组排名赛开始,林学长站在2号靶位,第一组三支箭就射出了10、9、9的高分。阮阮坐在休息区,越看越忐忑,她脑子一打结,拉着苏启言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怎么办,你摸,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

感受到皮质护胸下那抹凸起的触感,以及触感下剧烈的震动,苏启言呆了一下,只觉一团火直冲头顶,从脖子到耳朵,烧了个通透。

见他这般模样,阮阮眨眨眼,终于回过神儿,大叫一声,连忙推开他的手,并拢双腿,老老实实坐好。

“你,我……”苏启言没了平时同她打打闹闹的玩笑样,刚被抓过的手又麻又痒又烫,放这也不是,放那也不是,“那个,不用紧张,排名赛,不会淘汰选手。”

“可是如果我分数太低,会丢你人啊,毕竟你是我教练。”像是想掩饰什么,她故意把后半句,尤其教练两个字说得很重。

“也,也是。”苏启言眼睛左摇右摆地看着周围,随口答道。半晌才反应过来阮阮刚才的话,连忙追回上一句,“不是,不是,我意思是,你把它当成平时练习就好,不用这么在意分数。”

阮阮从没见过这样语无伦次的苏启言,竟然觉得有一点可爱。她大着胆子,重新与他对视,四目交接,两人都微微一愣,随后,不约而同错开视线。

短短四十分钟的比赛,阮阮觉着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总觉着苏启言在看她,可抬头看时,又发现对方正在专心看比赛。

终于,轮到C组排名赛。

阮阮看苏启言一眼,发现对方早已恢复如常,还朝她说了句“加油”。她定定神,拿起弓,朝自己的靶位走去。

总共十组箭,每组三支,这三支箭必须要在120秒内全部射出,早发或迟发都不得分。

倒计时开始,阮阮脑子里却突然像演电影似的,一遍遍重播着刚才和苏启言的尴尬局面,以至于第一支箭尚未瞄准便撒放,结果预料之中,脱靶。

一箭失误,阮阮慌忙上第二支箭,然而,也只命中了蓝色6环区域。两箭过后,看看周围选手,环数都比她高。她回头去看苏启言,只见对方仍一脸从容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着急的样子。

倒计时还在进行,39,38,37……阮阮有些慌了,完了,这么下去,哪怕苏启言满环都不一定能赢。

30,29,28……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她用力甩甩脑袋,把杂念剔除出去。苏启言说过,只要姿势标准,就一定能射中靶子。

21,20,19……

冷静下来,就像平时练习一样,回想一下苏启言教过的动作要领。

10,9,8……

两脚保持平行,沉肩转臂,搭箭推弓,举弓开弓,找准靠位点,准心瞄入黄色区域,撒放。

倒计时提醒响起,时间到。

十环!不会是做梦吧,她竟然射中了十环!记分员上前记录分数,阮阮第一组三支箭的分数分别是,0,6,10。

真的是十环!她兴奋极了,扭头去看休息区的苏启言。苏启言也正向她看来,他似乎并不惊讶,微微一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阮阮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接下来九组,得分也还不错,满环300分,她最终得了197分。苏启言说,这对于初学者,已经很厉害了。

C组比完,就轮到了苏启言。

苏启言刚在靶位站好,观众席就响起一阵骚动。放眼望去,就在选手们准备就绪,等待倒计时开始时,1号位的苏启言正神情严肃地盯着不远处的目标箭靶,慢慢拿出一条黑色丝带蒙在眼睛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阮觉得苏启言蒙住眼睛后,身体反而放松下来。

滴——滴——

信号响起,倒计时开始。所有人都不谋而合,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苏启言身上。

男人穿着黑白相接的短袖运动衫,和大红色的反曲弓相得益彰。

和很多人不同,他采用的是隐蔽式站姿和高位开弓的方式。所谓高位开弓,是先把拉动弓弦的后手举至与眉毛平行的位置,然后再垂直切下的一种开弓方式。这种开弓方式会比水平开弓难一些,动作容易变形,苏启言却将它做得十分完美。从后面看,背肌收紧,给人一种男性特有的性感,引得看台上不少女生捂住嘴巴,以防尖叫出声,影响选手发挥。

阮阮虽然经常去苏启言的射箭馆,却从未见苏启言认真射过一箭。她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启言。他的下颌线清晰,蒙住眼睛的侧颜,给人一种遐想的俊朗感。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是平时没有的严肃表情,看得阮阮少女心都悸动起来。

就在她沉迷于苏启言的另类诱惑时,第一箭命中箭靶。这次比赛用的是直径80CM的六环靶,也就是说最低环是6环。阮阮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启言羽箭射中的位置,居然只有6环,而且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接下来的几组,每箭也都只有六七环的成绩。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唉声叹气:“看来是个空有颜值的花瓶啊。”

也有妹子替他说话:“人蒙着眼睛,没有脱靶,已经很厉害了。”

林学长在一旁看得解气,嘲讽道:“切,我当多厉害,架子端那么大,没想到居然是个装模作样的菜鸟。”

只有叶舟洋,站在视线最好的位置,认真观看着苏启言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也没说。

比赛结束,阮阮急忙跑上前:“才195环,怎么失误得那么厉害?”

苏启言收弓,扬起嘴角:“谁说我失误了?”

“你不是S省队退役的吗?而且叶舟洋说还亲眼看过你比赛,说你特厉害,难道他在骗我?”

苏启言挑挑眉:“你猜?”

上午排名赛结束,阮阮带苏启言去学生餐厅吃完午餐,找个树荫休息一会,回到射箭部时,淘汰赛的对战名单已经贴了出来。

阮阮在排名赛中得了197分,苏启言195分,两人分数相加,就是392分,在二十四对情侣中,排名第16。按照淘汰赛配对表进行配对,他们要对阵的是第9名。

淘汰赛的规则是,情侣两人一队,每队每人射两支箭,四支箭分数之和,高的一队获胜。获胜的队得2分,失败得0分。如果是平局,则双方各得1分。两队谁先拿到5分,谁将获得晋级决赛的资格。

几轮比赛下来,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的缘故,苏启言和阮阮回回险胜,最后竟成功挤入决赛,对上排名赛第一名的叶舟洋和林学长。

观众席上,有人发朋友圈,说文学系系草叶舟洋杠上校外神秘盲射男,来看好戏的人络绎不绝,不一会儿,射箭部已经人满为患。

林学长看了苏启言和阮阮前两轮的成绩,都不怎么稳定,射出来的环数忽高忽低,几乎回回靠着运气,绝地险胜。他本以为以他和叶舟洋的实力,一定会出现压倒式胜利的局面,谁知,对起阵来,却像中了魔咒,怎么都赢不了。

第一轮,叶舟洋和林学长获胜,2比0;第二轮,双方平局,3比1;第三轮,双方又是平局,4比2;眼看叶舟洋和林学长即将得到关键的第5分,谁知第四轮,苏启言和阮阮竟以1环之多拿下这一局,将比分追平至4比4,同时也将比赛带入附加赛环节。

在附加赛中,两队每人都需要各射一支箭,环数之和高的一队,获得最终胜利。两队轮流发射,阮阮和林学长分别打头阵,最后两人都只射中了6环。

接下来轮到苏启言发射,他走到靶位,突然开口,道:“阮阮,我之所以让你重复练习最简单的动作,是为了让你的肌肉对你的动作形成记忆,这样即使不用双眼,也能命中目标。”

“啊?哦。”面对突如其来的教学,阮阮却是一脸茫然。暂停的倒计时重新开始,苏启言蒙住双眼,调整呼吸:“看好了!”

“嗖——”

一声轻响,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只红白羽箭,已经稳稳落在靶纸九环处。场馆内一时寂静如死,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纷纷议论中,苏启言已经拉下蒙眼的黑丝带,径直走向身后的叶舟洋。

“你不是一直想赢我吗?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命中十环,就算你赢。”苏启言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说话一向算数。”

叶舟洋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苏启言刚射中的那个九环。是的,只要他能射中十环,就能以1分的优势赢得比赛,只要他赢过苏启言,就能……

少年缓缓走向自己的靶位,每一步都似千斤重。看台上的观众都诧异了。谁也没想到,不过一场娱乐型的小型比赛,竟然打得这么你追我赶,如火如荼。于无声处听惊雷。周遭逐渐安静下来,连风也在期待着这最后的结果。

倒计时开始,少年慢慢举起了反曲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弓满靠位,却迟迟没有撒放。

10,9,8……

林学长有些急了,喊道:“叶舟洋,你在干吗?”

阮阮一颗心也跟着揪起来。只有苏启言一脸平静,目光持续落在叶舟洋身上。

3,2,1……

滴——

随着刺耳的提示音响起,羽箭离弦,却是扎在了靶纸以外的地方。裁判宣布,叶舟洋脱靶,最终苏启言和阮阮赢下这场比赛。

“耶!”阮阮和看台上的观众一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苏启言看着愣在靶位前的少年,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射箭是一项静力性运动,考验的不只是选手的技术,更考验选手的心理素质,如果过分在乎输赢,就势必会分心,这是你的致命弱点。”他说这话时神情复杂,似说给叶舟听,又似说给自己听。

叶舟洋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苏启言也不再多言,转身看向林学长:“我们赢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以后别再对她抱别样的心思。”

林学长被说得面红耳赤,争辩道:“谁对她抱别样心思了?”

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赌注,关键人家林学长对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都是苏启言自以为是的想法。阮阮觉着自己简直丢死人了,气得大骂:“苏启言,你够了!”

苏启言不理她,径直走到林学长身边,低声道:“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说完,拉起阮阮,往外走去。

“靠,拽什么拽,你不就是运气好点吗?”林学长恼羞成怒,骂骂咧咧。

“他可不是运气好点,别忘了,他可是职业运动员。”叶舟洋说。

“苏启言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S省队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叶舟洋不说话了。他低头研究着从裁判那儿借来的记分册,忽然,瞳孔一缩,苦笑一声。原来如此,那个人计算好了一切,包括最后一箭时,他的心理。什么险胜,分明每一轮的比分都是他预谋好的。

苏启言,他在隐藏实力。

“累死了,我还是第一次射这么多支箭。”从射箭部出来,阮阮晃着脖子,揉着肩膀,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再看苏启言,跟没事人一样,“你一点都不累吗?”

苏启言肩上背着自己的弓袋,另一手帮阮阮拎着弓箱,谈笑自若:“这算什么,以前在S省队的时候,每天至少要射500支箭。”

“这么多?”

“当然。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射箭运动员每天早晚都要进行体能训练的原因了,不仅为了能够承受平时高负荷的训练,更为了在赛场保持强有力的输出,不然就会像你那样,比赛还没结束,就没力气了。”

阮阮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出来了呀。”

苏启言无语:“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可是职业运动员出身。”

说到“职业运动员”五个字时,阮阮明显听出他话里的自豪感,于是顺势抓住时机,问出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当年,你是自愿退役吗?”

苏启言微微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阮阮食指戳着下巴:“因为我觉着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以前念书的时候,你就很厉害,你喜欢英语,结果回回英语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倔强强悍的你,会在拿到全国冠军之前,就退役了呢?”

听了她的话,苏启言半天没吱声。他抬头看了会天空,转移了话题:“对了,说起全国冠军,你下周六有时间吗?”

“下周六?”

“嗯,我的,”说到这里,他卡了一下,继续道,“我的队友送了我几张全国室外射箭锦标赛的票,你要不要去?”

“真的吗?”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阮阮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那种射中目标时的快感。她很想去看看真正的职业比赛,看看苏启言曾经拼搏过地方,“我想去!”

“那就一起去呗。”

阮阮和苏启言赢了比赛,奖品是两张免费的电影票。电影是最近上映了一个科幻片,今晚八点半的场。

阮阮对这种题材的电影兴趣不大,而且累了一天,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宿舍躺着,就和苏启言商量着把两张票送给了室友。

回到宿舍,刚躺下,就接到司羽打来的电话,她说自己刚和S省射箭队的傅孟泽一起录完节目。

听到傅孟泽的名字,阮阮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怎么样,之前托你打听的事,你问了吗?”

司羽情绪高亢,嘴里不住夸着傅孟泽多好看,多绅士,俨然一副迷妹嘴脸。阮阮听她安利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回归正题:“问是问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之前,阮阮得知司羽要和傅孟泽一起录节目,就想趁机打听打听苏启言当年为什么退役。

“不过,阮阮,你不觉着奇怪吗?苏启言跟你说他在S省队待过,可你却搜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他不会在骗你吧?”

“怎么可能,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不是那种人,而且叶舟洋的姐姐就在S省队,他也知道这件事,也没说什么。”

两年前苏启言回到老家,开了“逆风之翼”。久别重逢,阮阮问起他这么多年的经历,他什么也不说,问得多了才告诉她,他转入体校后不久,就遇见了他的伯乐,S省射箭队的李教练,李教练将他带入了S省队,但后来因为吃不了苦退役了。

对于苏启言说的退役原因,阮阮总觉着有问题,就去网上查了查,可除了一些和苏启言重名者的无关信息,什么也没查出来。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确实奇怪,她想来想去,脑袋都快炸了,干脆放空,反正下周要和苏启言一起看全国室外射箭锦标赛,到时候一定会遇到他以前的同事,问问好了。

“你刚说什么?你要去看全国室外射箭锦标赛?”司羽声音突然一提。

阮阮一脸茫然:“对呀,苏启言说,他以前的队友给了他几张票,邀请他去看比赛,我顺便跟着沾光。”

“啊——”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知道那个比赛,那个比赛傅孟泽也参加,好想去看,可惜售票已经结束了。”

阮阮听她羡慕的语气,顾虑了一下,说:“要不我帮你问问苏启言还有没有多余的票?”

“算了吧。”司羽忙拒绝道,“我就是嘴上说说,就算有多余的票我也不去,我可不想成为你的电灯泡。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给我要张傅梦泽的签名吧,今天只顾得录节目,忘要了。”

阮阮知道司羽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嘿嘿一笑,一口应道:“没问题。”


 阮阮还以为能和苏启言单独相处,没想到叶舟洋也跟他们一起去看比赛。

比赛在沿海城市A城举行。两个小时的航班,叶舟洋靠窗,全程闭目养神。苏启言坐在中间,低头看ipad。阮阮挨着过道。

她有偏头疼的毛病,不喜欢在昏暗的空间里看电子产品,本来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可飞机引擎声引起的耳鸣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她坐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打得乱七八糟的魔方,摸索着拼起来。

苏启言正在看一档纪录片,余光无意间瞥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阮阮第一次玩这种三菱锥型的魔方,尝试了很多次,每次都差几个色块,拼了好久,有点不耐烦,拧魔方的力道猛地一重。

苏启言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她脸上那股狠劲,忍不住笑了,这要是谁的脖子,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看不出来,你这智商还会玩魔方?呦,还是变异的。”突然,阮阮手中一空,苏启言不知何时放了ipad。手中拿着她的魔方。

“要你管,还给我。”还原不了魔方,本就心烦气躁,这下被苏启言一羞辱,更是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抢。

苏启言逗她,把魔方举得高高的,见她贴过来,一个短抛,换到另一只手里。

阮阮腰间系着安全带,梗直了脖子,伸长了胳膊,怎么都够不着,气得脚一跺,脸一扭,托着下巴,不说话了。

“其实,玩魔方和射箭差不多,都需要两个字——静心。”

机舱里的空气有些沉闷,显示器里播放着影院刚下线的喜剧片,在噪音的干扰下,里面人物的台词听不太清。

转回视线,小小的魔方在苏启言手里灵活而快速地旋转着,薄薄的唇,轻轻开阖:“这就好像射箭,你会发现,你越是想射中目标,往往就会越是偏离目标,那是因为你的心乱了。再比如这只魔方,你越是急于还原它,就越是不能静下心来思考,于是它就会像一团乱麻,越解越乱。但是,如果你能静下心来,不固执于某一个目标,或许就会发现,一切早已水到渠成。”

“看。”苏启言摊开掌心。阮阮盯着那只颜色规律的魔方,昔日光阴如溪水潺潺涌出:“好厉害!”

稚嫩的嗓音传来,是泛黄的旧年时光。

秋末,午后的阳光从学校图书室的落地窗洒进来,熏得人懒洋洋的。她趴在桌上,咬着笔,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身旁,蓝白校服的少年,一只手撑着后脑勺,侧背对着她,另一只手像是无意识地转着一个三阶魔方,还原又打乱,打乱又还原,动作流畅顺滑。少年眼睛看着窗外,眉心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哇!48秒!学长好厉害!”

阮阮掐着手腕上的电子表,眼里尽是崇拜的光。单手还原三阶魔方,只需要48秒,简直可以堪比专业级速度。

转动魔方的手停下来,苏启言直起身子,偏头看了她一眼,声色淡淡:“卷子写完了?拿来我看。”

阮阮把试卷递给他。苏启言检查一遍,把错题画了出来。就在这时,一阵声响传来。两人同时抬头。

落地窗外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她绑着高高的马尾,平庸的校服穿在身上,不仅丝毫没有遮掩住这个年纪该有的光华,反而把少女的青春灵动表现得淋漓尽致。

玻璃是隔音的,女生贴着玻璃窗,指指苏启言,又指指自己的手腕。苏启言会意,看一眼手表,起身,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道:“这几题,回去好好想想,有不明白的地方,明天再问我。”

“你去哪儿?”

“抱歉,今天有点事。”

“学长。”阮阮跟着站起来,追上前几步。

苏启言顿住脚,一脸疑惑地回头。

她回头瞄一眼窗外的女生,支支吾吾半晌,鬼使神差地问:“学长,你不会在早恋吧?”

天呐,她在说什么!说完,她自己都觉着自己疯了,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老师说,不能早恋,高中也不行。”

苏启言皱皱眉,指指窗外的女生:“你想多了,她和我一样,都是魔方社的成员,今天中午社里有活动,我怕自己迟到,所以让她叫上我。”

“这,这样啊。”苏启言语气坦然,阮阮反而尴尬,脸一下子烧起来,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谁知欲盖弥彰,“那我可以加入魔方社吗?我可以每次都来叫学长,保证不让学长迟到。”

苏启言愣了一下:“你会玩魔方?”

阮阮诚实地摇摇头。

苏启言叹了口气,折返回来,揉揉她的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先把英语成绩提上来再说吧。”

那一次,她望着他的背影,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总觉着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后来,她打听到那个女生的确如他所说,和他关系普通,唯一的联系就是都是魔方社的一员。她还打听到,要进魔方社,必须在三分钟之内还原一个三阶魔方。所以,那之后,她开始学玩魔方,可是,还没等她把速度提升到三分钟之内,苏启言就转去了体校。青春期的小心思就这样被湮灭在时光中。

“喂,你想什么呢?”苏启言见她出神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启言,你刚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借着回忆余温,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傻傻一笑。

苏启言盯着阮阮的酒窝,怔愣片刻,随即别过头去,定定神。然后,冷着一张脸,将魔方打乱,随手丢给她,仰起头,一脸傲娇:“不教,自己想办法。”

“别这么讨厌好不好,喂,苏启言?”

她缠着他吵了好一会儿,谁知对方理也不理,只专心看自己的ipad。她好奇,往他身边贴了贴,扒开他的胳膊:“你看的什么呢,这么入迷。”

是一部网上热播的纪录片,《旗袍之韵》。视频中,几名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化着民国时期那种高贵典雅的妆容,身穿旗袍,坐在红木雕花椅上,白皙的腿若隐若现,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成熟美。

不得不承认,就连阮阮都被这样的女性美所折服,但是,看到苏启言那直勾勾的眼神,又觉得莫名不爽:“你觉着这叫美?”

苏启言瞧一眼女生酸溜溜的小眼神儿,低低一笑,故意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当然了,女人年纪越大,才越有一种饱经沧桑的成熟韵味。比起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这种成熟女人才更让男人招架不住。”

阮阮翻个白眼:“嘁,美又怎么样,这个年纪,早就绝经了。”

苏启言瞥她一眼,轻飘飘道:“你关心人这个干什么,你渴了啊?”

阮阮:“……”

飞机抵达目的地A城时,已经晚上九点。

住进宾馆,收拾好行李,苏启言收到S省队好友打来的电话,因为对方第二天有比赛,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

第二天,三人起了个早,来到竞技反曲弓项目的比赛现场。

室外射箭锦标赛,赛场自然设在户外。场地采用C型环绕式布局,中间是比赛场地,有一面人工湖,湖面不大,一岸是箭靶,一岸是运动员射箭区。周围是用广告牌隔开的观众台。单元联票没有固定的座位,三人选了东侧区第三排的位置,从这里看过去,视野开阔,运动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是绝佳的观赛位置。

“请问……你是不是那个画漫画的‘绵绵猪’?”

阮阮刚挨着苏启言坐下,就听一个甜糯糯的声音传来。是坐在她左手边的小姑娘,绑着马尾辫,戴着遮阳帽,脚边放一只弓袋。

“绵绵猪”是她在新漫画平台的新笔名,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不适应,懵了好半天,才点点头:“对,是我。”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燃起来,激动地大叫:“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大大,我是你的粉丝!”

尖叫声引起苏启言的注意。

“大大,我超喜欢你画的《丘比特之箭》,你看。”小姑娘兴奋极了,拿起脚边的弓箭,炫耀道,“这是我前几天买的弓,看完大大的漫画,觉得男主射箭时好帅,就迷上了射箭。”

阮阮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粉丝,想笑又想哭。笑的自然是能被粉丝认出来,还当面说喜欢自己的作品。哭的是,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当着苏启言的面说,她一点也不想让苏启言知道这部漫画的存在。

“谢谢喜欢。”阮阮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心虚地看向苏启言。

他一脸意外地看着她:“你开新漫了?”

阮阮打着哈哈:“画着玩。”

“换平台了?”

阮阮硬着头皮点头。

“射箭题材?”

这个人怎么回事,以前她把漫画链接发过去让他帮忙点赞都懒得点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作品?

“算是吧。”

苏启言还想问什么,小姑娘探过头来,问:“大大能帮我签个名吗?”

“当然!”阮阮看见救星似的,连忙从包里翻出水笔,“签哪里?”

“就签我弓袋上吧。”

“好!”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接过弓袋,放在膝盖上珍而重之地看了好久,想到什么,笑道:“对了,大大,您的射箭技术应该不错吧,我听说您为了画这部漫画,在射箭队实地考察了一年多呢。”

呃,还真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让她怎么说呢?关于她为了这本漫画去射箭队实际考察这个说法她是知道的,不过只是用来宣传漫画的一个噱头。可是,如果实话实说,小姑娘一定很失望,再去网上一吐槽,说不定今晚就得疯狂掉粉,绝对不行。

苏启言往这边侧了侧耳朵。

阮阮没有办法,也只能厚着脸皮说:“还……还好吧。”

小姑娘不知情,继续天真地问:“是哪个射箭队呀?”

阮阮骑虎难下,瞥眼苏启言,一咬牙,道:“S省射箭队。”

苏启言听她吹牛,愣了一下,随即抱起胳膊,一脸吃瓜不嫌事大的模样:“看不出你还会画这种漫画,还去实地考察过?对了,你刚说哪个队?”

阮阮本就心虚,苏启言突然说话,吓得她一哆嗦,扭头骂道:“你想吓死我啊?”

苏启言不说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完了,这下苏启言不但知道了这部漫画的存在,还知道她跟读者吹牛了。算了,读者和苏启言总得先保住一个。

怕苏启言这个嘴欠的全给她抖出来,阮阮狠狠瞪他一眼,做个口型,一字一顿道:“你给我闭嘴!”

苏启言耸耸肩,表示无辜。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反曲弓男子个人赛淘汰赛现场。”

说笑间,比赛即将开始。

个人赛一分为排名赛、淘汰赛和决赛三个阶段。排名赛前两天已经进行完,马上要进行的是男子个人淘汰赛。淘汰赛首先按照配对表进行选手配对。每名选手射12支箭,分4组进行,每组3支箭,每箭30秒,采用一对一交替发射的方式,获胜的人进入下一阶段比赛,最后决出8名运动员进入决赛。

“好厉害。”阮阮口若悬河地介绍完规则,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疑惑道,“为什么那些运动员们的弓和我的不一样呢?”

阮阮愣了一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是因为这是竞技反曲弓的赛场,你手里拿的是传统弓。”

“这还不一样吗?”

“这个……”果然,问题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不知怎么回答,只得看向苏启言,向其求救。

然而,后者报复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拆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又慢慢拧上。

小姑娘追问:“什么是传统弓?传统弓和竞技反曲弓有什么区别?有传统弓的比赛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阮阮毫无招架之力。她一边咳嗽,一边不住地朝苏启言使眼色。

苏启言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会,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关切道:“哎呀,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

小姑娘:“对了,还有复合弓是什么?”

阮阮:“……”

这下要露怯了。

早知道不来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启言这个混蛋,故意耍她是吧,要死也一起死。阮阮气坏了,憋足了一口气,正准备骂苏启言一顿,却见苏启言突然敛了神色,严肃道:“别说话,比赛开始了。”

阮阮以为他又耍花样,然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到2号发射区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她没见过这个人,却认识他,是前几天司羽发给她的节目花絮里的人,S省射箭队的傅孟泽,这一次是以排名第二十的成绩晋级淘汰赛的。

苏启言望着他,双只手紧紧攥着。明明坐在观众席上,却仿佛比场地中央的人更紧张。阮阮看着他,强烈第六感告诉她,他和这个叫傅孟泽的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

淘汰赛进行得还算顺利,最终,傅孟泽以第六名的成绩晋级决赛。

中场休息,苏启言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轻挑的男声。阮阮没太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挂断电话,苏启言脸色有些难看,什么都没说,就朝出口处走去。

阮阮心下不安,也跟着走了出去。

她跟踪苏启言,一直来到通往赛场外的一处甬道里。

逆光处,两道颀长的身影对峙着。一个是苏启言,另一个则是傅孟泽。两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你说什么?你要退役?你想也别想。”苏启言情绪激动。

傅孟泽戴着鸭舌帽,手插在运动服的口袋里,神情肆意慵懒,竟与苏启言有几分相似,不,应该说比苏启言更潇洒自然几分:“我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嘴和腿都长在我自己身上,你阻止不了我。”

苏启言像是换了个人,脸上再没了之前的随意,他抓住傅孟泽的胳膊,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想退役就退役?”

“放开我。”傅孟泽挣脱对方。

苏启言似是气急,声音都开始发颤:“傅孟泽,你给我立刻滚回队里,你没资格任性,你对得起她吗?”

“滚开!”苏启言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傅孟泽猛地出手,一拳打在对方脸上,低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苏启言被打得一个踉跄,后背狠狠撞到墙上。

阮阮看得心惊胆战,正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拦,却不料踩到一个空饮料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争吵声戛然而止,两双眼睛一齐看向她。

“阮阮?”苏启言拧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阮阮尴尬,干笑两声,苍白地辩驳:“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想……想找傅老师要张签名照。”

这话说出来,简直漏洞百出,苏启言眉头皱得更紧,倒是傅孟泽目光亮了一下,慢慢朝她走来。

傅孟泽穿着吴江市射箭队的队服,身上还带着护胸和护臂。他走到阮阮面前,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你就是他那个小女友吧?”

啊?阮阮脑子短路了一下。

傅孟泽又笑了笑:“签名照暂时没有,不如送你另外一个礼物。”说完,拉起她的手,俯身,在她手背轻轻一吻。

这段时间,阮阮天天听司羽说傅孟泽长得好看,可面对面站在傅孟泽面前,才发现视频和照片里的他,不及真人一半的好看。

苏启言见状,大吼一声:“你干什么?”

“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傅孟泽阴谋得逞地笑笑,走了两步,复又回头。他声音平静却如一记重锤在苏启言胸口:“苏启言,你是最没资格阻止我的人,是你先背叛我们的约定的。”

苏启言瞳孔骤然黯淡,他半边身子贴墙,因为刚才一拳,嘴角挂了彩,转身换成背靠墙壁的姿势,然后,脱力般,滑坐下来。

“苏启言。”

她走过去,叫了他一声。苏启言闭着眼,陷入沉思,没有听见。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有疑问,更多的是担心。

广播里响起女子个人赛淘汰赛的播报音。苏启言睁开眼,见阮阮眉头皱皱的样子,不由心一缩,擦把嘴角的血迹,故作轻松:“阮阮同学,这次回去,我决定把你的训练量翻倍。”

“啊?”

她一脸茫然,苏启言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恢复了那副随意姿态:“看到教练被打,都不出手帮一把,你说该不该严惩?”

阮阮眨眨眼,气鼓鼓别过头,“该,怎么不该。”像他这么厚脸皮的家伙,就该狠狠揍一顿。

阮阮和苏启言回到观众席时,女子个人组的淘汰赛已经开始。选手刚上场,观众席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射箭在各大运动项目中,属于冷门。一来玩的人少,二来属于静力性运动,所以相对于球类那种动力性、观众较多的运动项目来说,现场要平静很多。傅孟泽前段时间上了综艺节目,凭着不输当红流量小生的颜值,吸引了不少迷妹来观赛,以至于上场时,引发了一个小高潮。这个阮阮不难理解,让她惊讶的是,除了傅孟泽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在出场的瞬间引爆全场,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个姐姐长得好漂亮。”身边的粉丝小姑娘扯了扯阮阮的袖子。顺着小姑娘的手,阮阮视线落在场中央的四号发射位上。

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一名运动员,有时算是一种贬低。可不得不承认,那名几乎聚焦了全场一半人目光的女人,的确长得好看。即使剪着毫无女人味的利落短发,戴着最普通的遮阳帽,那立体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深邃坚定的眼神,依然带着令人沉迷的魅力。

苏启言和叶舟洋换了座,叶舟洋坐在阮阮旁边,听见她和粉丝的对话,冷不丁插话进来:“叶沉溪十岁开始学习射箭,是天赋和努力并行的选手,曾多次入选国家队训练,这一次是以排名赛第一的优异成绩晋级决赛,她的优秀无人能及,颜值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叶沉溪。

阮阮听苏启言提过这个名字,在苏启言的来电里,叶沉溪的来电频率可以排到前三。以前她只当叶沉溪是苏启言的前队友,现在见了真人,心里突然起了个小疙瘩,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比自己更优秀的女人在一起时的自卑和害怕。阮阮探了探头,发现苏启言正聚精会神地看叶沉溪比赛,那神情和看傅孟泽不一样,信任中带着欣赏,心莫名酸了一下,脱口道:“还算有天赋?傅孟泽十五岁学射箭,十七岁就拿了青少年锦标赛的个人赛冠军,这才叫有天赋。”

叶舟洋语气中带着不屑:“青少年锦标赛算什么,当初叶沉溪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拿下了青少年锦标赛的个人赛冠军和团体赛季军。”

“傅孟泽起步晚。”

“所以排名赛也只够排到二十?”

叶舟洋性子一向冷淡,话也不多,这次不知怎么回事,话语间分毫不让。阮阮是个吵架界的战五渣,很快就语尽词穷。

苏启言想起阮阮刚给傅孟泽要签名,现在又这么护着他,不由纳闷:“你什么时候成傅孟泽的粉丝了?”

阮阮还吃着叶沉溪的醋,心里憋着一口气,嘴硬道:“就刚才啊,谁让傅孟泽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是我的理想型男友。”

苏启言翻个白眼。

叶舟洋淡淡:“少自作多情了,你当人家是理想男友,人家当你是理想女友了吗?”

岂有此理,“逆风之翼”的人都这么会呛人吗?阮阮猛灌一口矿泉水,扭过头,决定不去理会这两个见色忘友的男人。

粉丝小姑娘看三人斗嘴,一脸羡慕:“大大有这么多好朋友,真幸福。”落寞的神情和先前的天真判若两人。

阮阮看出小姑娘眼中的复杂情绪,可她不会安慰人,而且对小姑娘也不熟悉,只笑笑,没说什么。

淘汰赛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

S省射箭队作为全国实力前三的强队,成绩一直不错,这一次叶沉溪更取得了淘汰赛第一的好成绩。就个人感情来说,阮阮对这个叶沉溪没什么好感,但作为S省人民,还是很骄傲的。

比赛结束后,苏启言接到省队教练打来的电话,约他吃个饭。毕竟曾是S省队的人,吃不吃饭另当别论,但既然来了A城,于情于理,都应该和老教练见一面。只是,不知为何,苏启言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原本想以耽误队友训练为由拒绝,却最终没推脱掉。

从赛场出来后,苏启言直接上了S省队的大巴车,他让阮阮和叶舟洋自己回宾馆。阮阮在内陆城市长大,第一次来海滨城市,想去看看大海。叶舟洋不理解海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大坑水,加了盐和海鲜,就扔下阮阮,回了宾馆。

十月份的海边,昼夜温差很大,太阳一落山,海风刺骨得凉。阮阮没带外套,拍了几张自拍,发了朋友圈,就转战去了市中心的沙滩小镇。

沙滩小镇是A城最出名一条商业街,以文艺风为主打,以动漫手办屋、书店、咖啡厅为主,算是A城的一个特色景点。

阮阮沿着中心街道走了一圈,发现一家装修特别漂亮的文具店,正要进去时,见一名少年背着吉他从里面出来。

虽然换下了队服,阮阮还是一眼认出了傅孟泽。

和赛场上不同,此时的他穿一件oversizeT恤,浑身上下散发着张扬气息。

傅孟泽看到她愣了一下,接着,扬起唇角,笑吟吟道:“阮阮小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是挺巧,傅老师怎么有空出来玩?”才目睹了他和苏启言的那场争吵,难免有些尴尬,便想寒暄几句,赶紧离开。

傅孟泽嘴里嚼着口香糖,勾勾一侧肩膀,朝她展示下背上的吉他:“琴坏了,出来换根琴弦。”

这个时候出来换琴弦?没记错的话,他明天还有比赛吧。

阮阮心有疑问,却没好意思问出口,“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一分钟。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傅孟泽笑了一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随口问道:“你多大?”

阮阮被傅孟泽莫名其妙的发问弄得有点糊涂,抓抓耳朵:“二十一。”

“哦,我比你小一岁,别叫我老师了,我还年轻,叫我傅孟泽好了。”

“呃……傅孟泽老师。”

傅孟泽笑出声:“你这认真劲,倒是和苏启言真像。”

阮阮陪着干笑两声,心想,谁和苏启言像了,而且苏启言哪里认真了?

傅孟泽像是想到什么,问:“有时间吗?请你喝杯咖啡。这边这家和那边那家,你喜欢哪家?”

呵,还真是自来熟。

“这边这家。”

“那走吧。”

等一下,她什么时候答应一起喝咖啡了?阮阮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带了节奏。犹豫的瞬间,傅孟泽已经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她不好再拒绝,只能跟上。也好,说不定能趁机打听到苏启言退役的真相。

是一家欧式风格的咖啡厅,装潢古典,白色喇叭状立体唱机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阮阮点了杯香草拿铁,傅孟泽因为第二天有比赛,忌咖啡,只要了杯白开水。

哪有人明知自己不能喝咖啡,还请人喝咖啡?总觉得傅孟泽这杯咖啡不简单。

果不其然,傅孟泽跟她闲扯了几句,就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那个,李教练跟他说的那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事?”阮阮没明白他的话。

“就让他归队的事。”

“归队?”阮阮茫然。

“是呀,”这次轮到傅孟泽意外了,“你不是他女朋友吗?这么大的事,他没跟你说?”

“不是,你误会了。”女朋友三字让阮阮心里泛起一丝酸酸甜甜的味道,她耳朵微微散发着热量,留恋片刻,实话实说道,苏启言不是她男朋友,只是她的教练。

傅孟泽听得一头雾水,阮阮就将她和苏启言之间的关系简单描述了一下,后者听完,头上的雾水更浓了。

就在这时,阮阮的手机响了。是司羽打来微信语音。阮阮朝傅孟泽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得到谅解后,按下了接听键。

微信来电一般默认扬声器模式,刚才在海边听音乐时,阮阮把媒体音量调到了最大,这会儿通话刚接通,就听一个尖叫声破空而出:“你说什么,傅孟泽居然亲了你?”

刺耳的聒噪犹如一颗炸弹,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阮阮脸“腾”一红,连捂带藏,手忙脚乱关掉扬声器,然后,慢慢抬头,朝傅梦泽露出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想死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朋友。”

傅孟泽眼中闪过一丝犹疑,随即抬起双臂,往靠椅上一枕,示意她继续。

阮阮往一侧弯了弯身子,放低了声音,告诉司羽自己正和别人在咖啡厅,一会打给她。司羽闲得无聊,随口追问了句,别人是谁。阮阮说,傅孟泽。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钟,又是一声刺破耳膜的高音。

阮阮无奈,为了解释自己没有勾引她“老公”,就把两人偶遇的经过说了一遍。司羽性子开朗,抓住时机,问能不能跟傅孟泽视频问个好。阮阮熬不住她苦苦哀求,冒着被拒绝的尴尬问了一句,没想到傅孟泽大方地答应了。

阮阮将微信调到视频通话,司羽心机满满,往后撤了撤身子,尽量让脸显得小巧。

傅孟泽接过手机,很自然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我说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原来是小羽姐姐。”

噗!小羽姐姐?!

阮阮在一旁听着,差点没把刚喝的咖啡给吐出来。

傅孟泽前段时间和司羽一起上过节目,对她印象很深刻,是个努力上进的姑娘。因为比他大半年,就自作主张让他称呼她小羽姐姐。两人性格都很外向,即使隔着视频,你一句我一句的,也聊得很投机,要不是傅孟泽接到教练电话,阮阮怀疑他们两个能一直聊下去。

傅孟泽要回队里,阮阮看眼时间,也准备回去了。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阮阮忽然停下来,让傅孟泽不用等她,先走就行。傅孟泽问她怎么了。阮阮说从刚才进来,咖啡厅就一直循环播放着一首钢琴曲,舒缓悦耳,她觉着很适合画线稿的时候听,想去问一下这首曲子的名字。

她扫了眼周围,还不等找到最近的服务员,就听傅孟泽轻笑一声,道:“弗雷德里克·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字废话,没有一点迟疑。

阮阮回过头。咖啡厅外天色暗下来,傅孟泽背着吉他,玻璃门推到一半,半边身子暴露在灯光下,半边嘴角带一抹自信的张扬,比起严肃规整的运动员,更像一个自由不羁的流浪歌手。

回到下榻的宾馆,天已经黑透。

昨晚,三人找到这间宾馆,因为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加上离赛场近,所以客房比较紧张。阮阮一个人不敢住大房间,标间和大床房又都客满,三人商量一下,要了一间四开间套房。

阮阮给苏启言发了条微信,问他回来没有。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猜他还没回来。

楼下大厅有个射箭场,阮阮左右想想,与其一个人回去面对叶舟洋那个冰块脸,不如去玩两把,等苏启言回来。

射箭场规模很小,与宾馆大厅仅一道玻璃墙之隔,推开大厅门一眼就能看到,甚至比前台还要惹眼,因为是这间宾馆的特色体验项目,是以对宾馆的客人免费开放,阮阮觉得还挺不错。

七点多正是饭点,射箭场里只有一个小姑娘。阮阮认出这小姑娘正是白天坐在她旁边的粉丝,名叫程诺诺。

她上前跟程诺诺打了个招呼,工作人员过来带她去选弓箭,告诉她场内的安全注意事项和射箭规则。

阮阮认真听完安全注意事项后,跟工作人员说自己学过射箭,对规则还比较熟悉。工作人员听罢,乐得轻松,到一旁玩起了手机。

阮阮觉着反曲弓有种神奇的魔力,没接触之前,只觉得会弯弓搭箭的人很帅,真正接触之后,又觉得学起来太辛苦,腰疼胳膊酸地想放弃,可一旦入了门,就会爱上这项运动,甚至现在两天不碰弓箭,手就痒。

她调试好弓箭,射了两箭。虽然只是10米小箭道,但两个十环还是让她兴奋不已。

程诺诺跳着脚给她鼓掌,问为什么自己射不中箭靶,是不是弓有问题。

阮阮还沉浸在射中十环的激动中,看见旁边箭靶区散落在地和斜插在箭靶上的箭,想起这个情况自己开始学射箭时也碰到过,便以一副前辈的姿态告诉她,这是因为预射和撒放的姿势不对,才导致的脱靶现象,和弓箭本身没关系。说着,拿起程诺诺的弓,准备给她演示一遍。

程诺诺用的是传统弓,阮阮以前没接触过,本以为和反曲弓区别不大,可真正搭箭时,才发现两者大不相同。于是,不出意外,第一箭就脱靶了,接下来再连射了几箭,也都不是脱靶就是低环。

刚在粉丝面前树立起的射箭高手的形象瞬间崩塌,阮阮有点不甘心,盯着手中那把构造再简单不过的传统弓,思考着它和反曲弓到底区别在哪儿。半晌,突然意识到传统弓没有瞄准器。

反曲弓有瞄准器,瞄准时要做到瞄点、准星、眼睛三点一线。传统弓既然没有瞄准器,那么就应该做到瞄点、箭头和眼睛三点一线,而不是像她刚才那样,视线高于箭头,只做到瞄点和眼睛两点一线。

想通了这点,阮阮再次挽弓搭箭,连射三箭,虽然依然没有射中太高环数,但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

因为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背后响起一阵鼓掌声。阮阮回头,苏启言拍着手走过来,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你能想到根据弓的不同构造改变瞄准方式,还挺聪明的。”

听了他的夸奖,阮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而,不等她谦虚一声,苏启言又添了句:“嗯,不愧是我教出来学生。”

她翻个白眼,对他嗤之以鼻:“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启言揉揉她的头,轻车熟路地拿过她手里的弓,借机讲解了一番传统弓和反曲弓的区别。他告诉她虽然改变了瞄准方式,但由于传统弓和反曲弓的用力方式不同,所以导致她无法命中靶心。

她听得似懂非懂。他拉拉弓弦,试了试磅数,找了个干净的箭道,示范了一箭。

这一箭正中黄心。

阮阮见多不怪,程诺诺却是被苏启言精准的箭法惊艳了一下,羡慕地看向阮阮,说自己要是也有一个既会射箭颜值又高的男朋友就好了。

阮阮闻言愣了一下,看眼苏启言,迅速低下头去,不说话了。苏启言笑笑,把弓还给程诺诺,也没有说什么。

程诺诺从苏启言手里接过弓时,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不由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苏启言实在没什么印象,摇摇头。

阮阮问程诺诺:“你认识苏启言?”

“他叫苏启言?”程诺诺恍然大悟,怪不得觉着从哪里见过他,“哎呀,原来是……”

阮阮见状,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漫画《丘比特之箭》男主角叫苏小言,是以苏启言为原型的人物,甚至连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都被她保留进了漫画里。

她生怕程诺诺一个嘴快说出来,忙不迭捂住小姑娘的嘴,搞得程诺诺和苏启言两脸茫然后,趁机拉着苏启言跑了出去。

呼——还好她反应快。不过,凭着一颗泪痣就认出她漫画人物的原型,阮阮觉得怎么想都有点不可思议。

从射箭场出来,阮阮小脸还红彤彤的,为了掩饰尴尬,故意扯个话题,质问苏启言怎么不回她信息。

苏启言说出来匆忙,手机落房间了。

她注意到他换了件外套,手里还拎了个超市的购物袋,应该是回来后又专门去了趟超市。

回到房间,苏启言取出购物袋里的东西,几块生姜和一小捆大葱。他把它们洗干净后,用水果刀切成块和条,放进了电热壶里。

三人住的是四开间套房,三间卧室,一间客厅。阮阮睡的是主卧,等她换下外套,拧着魔方从房间出来时,客厅已经被一股浓浓的姜汤味笼罩,她往苏启言跟前一凑:“你在煮姜汤吗?”

电热壶冒出白色的水烟,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煮沸声,苏启言拿起倒扣在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一杯,递给她。

阮阮受不了姜汤的刺激味,往后撤了撤身子:“你干什么?”

苏启言敲敲她脑壳:“什么干什么,穿那么少,还跑到海边吹冷风,你是觉着生活太平淡,想感个冒,找点刺激吗?”

被敲过的地方微微发疼,心口却像晒过太阳,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她捂着额头,讷讷发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每次她叫他学长,都带着一种撒娇的语气。苏启言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站在那儿,白色雾气缓缓上升,氲得她本就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更加粉嫩。他盯着她水润的嘴唇,喉咙一阵发紧,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胸口处不安分的跳动,清清嗓子:“勉强算是教练关心学生吧。”说罢,转身去收拾电热壶。

阮阮扁扁嘴,对着苏启言的背影吐吐舌头。

虽然有点失望,心里却还是暖洋洋的。

她端起姜汤闻了闻,辛辣的气味钻入鼻尖,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她从小就特别讨厌葱姜的味道,在外面吃小摊,每次都要叮嘱老板不要葱姜。小时候感冒,妈妈也给她煮姜汤喝,可是每次都被她偷偷倒掉。

好像听见她心里的小算盘,正在清理电热壶的苏启言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警告道:“这可是本教练亲手煮的姜汤,你敢浪费一滴试试。”

阮阮欲哭无泪,在心里挣扎半天,最后一捏鼻子,一仰头,闷了下去。

她拿着空杯子一脸自豪地跑到苏启言面前邀功,他懒得理她,将电热壶放回原处后,坐在沙发上刷起了手机。

阮阮靠在沙发背上,喝了一口清水,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海边,你不是把我朋友圈屏蔽了吗?”

苏启言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机:“哦,合同里有写到教练有责任随时关心学员的心理和生理状态,所以就暂时把你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这遣词用句什么鬼?还有随时关心学员的心理和生理状态又是什么鬼?这合同谁拟的,怎么听起来这么猥琐呢?

不知道为什么,叶舟洋好像心情不好,回来后一直在房间睡觉,苏启言点了外卖,叫他起来吃,叶舟洋没胃口,吃了一点,就又回自己房间了。阮阮下午喝咖啡时吃了甜点,这会儿不是很饿,只吃了几口水果沙拉。

吃过晚饭,阮阮准备洗澡。

四开间的套房,只有一个浴室,连着客厅。苏启言在客厅看电视,阮阮用环保袋装了要换洗的干净衣物,往浴室走去。经过客厅时,她把手机连同充电线放在了电视柜上,让苏启言帮她充上电。

随着一声“咔擦”,锁门的声音,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淋浴声。

苏启言正在看电视,闻声情不自禁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此情此景,他想起两个月前,她喝醉酒,跑来跟他表白的那个夜晚,不觉放缓了目光,托起下巴,嘴角弯成一个不易察觉的温柔弧度。

直到电视柜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才回过神儿,想起阮阮叮嘱他的正事。起身拿起数据线正要插入手机的充电接口时,漆黑的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他转头,无意间瞥见了信息内容,眉宇倏忽一紧。

阮阮冲完澡,穿好衣服,正准备开门透口气,就看见苏启言抱着胳膊,一脸正色地站在门外。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色狼。

苏启言没闲情和她斗嘴,等她骂完,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下午去见傅孟泽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直指她的手机。

阮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没底,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电视柜前,拿起手机。

下午她和傅孟泽分开时,因为没来得及问清楚关于苏启言退役的事,有点不甘心,就和他加了微信。屏幕亮起,正是傅孟泽发来的两条信息。

——亲爱的阮小姐,能不能把司羽小姐姐的微信发我,谢了!

——对了,今天下午我们俩单独见面的事,别跟苏启言说。

紧随之后,是一串wink的表情。

晕,他们很熟吗?用这么暧昧的称呼和用词很容易引起误会啊小弟弟。

阮阮生怕苏启言误会什么,眼神慌乱:“你别误会……”

不等她解释,苏启言打断了她,声音严厉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丝紧张:“傅孟泽约你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急忙摇头,说傅孟泽没有约她,他们两人只是恰好碰到,就一起喝了杯咖啡,还没聊几句,他就被教练的电话叫走了。

苏启言将信将疑:“真的?”

阮阮眨眨眼,无辜极了:“我骗你干什么?”

苏启言松口气,坐回沙发上:“你以后离傅孟泽远点。”

“哦,好。”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就不熟。她揪起一绺头发,绕在指尖,轻柔百转的触感仿佛绕进心里,苏启言刚才一系列的反应在她脑海中如录影带般一遍遍回放着,她细细回味,企图从里面读出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她露着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傻兮兮的,也不知是不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脑袋像喝了酒般不受控制,以至于一个没憋住,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在介意我和别的男生出去呀?”

苏启言愣了一下,胳膊往沙发上随意一搭,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倒是你这迷之自信哪里来的?”

她一听,心下大囧,结巴道:“要,要你管。”说完进浴室拿了脏衣服,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

苏启言瞧见她跑过去时,红扑扑的小脸,暗自笑了笑。

电视屏幕的一角亮起整点计时的图像。他看看时间,九点,便回房间拿了衣物,也准备洗澡,谁知刚走进浴室,就愣住了。

锃光瓦亮的毛巾架上居然大咧咧挂着一件女士内衣。他洒然一笑,这丫头,跟两个男人住一起,还敢这么粗心。

苏启言洗完澡出来时,叶舟洋正在外面。

“你等一下!”见叶舟洋要进去,苏启言猛地叫住他,由于太过突然,吓得叶舟洋趔趄了一下。

苏启言一个箭步冲回浴室,反锁上门,盯着那件粉嫩的内衣想了一会儿,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盖在上面后,才放心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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