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兴替三百年,江山万里做云烟。
几朝公卿真权贵,肯与国祚同休戚?
城门一夜换王旗,朱门长街旧风流。
兴亡多少忧国事,百姓未曾替白衣!
……西月的小雨淅淅沥沥,一滴滴雨水打在华州的砖瓦上。
不同于江南的是,华州城未有烟雨柔情,高大的城墙,幽深的街巷,无不在诉说着这个帝国往日的辉煌,犹有几分天国气象残留在砖缝瓦片间,显得更加狰狞肃杀。
这是大唐乾符六年,晚唐之末,五代之初朱梁代李唐!
所谓“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成锦绣灰”!
按照历史,还有不到两年,黄巢就要杀进长安,正式拉开残唐五代的血雨腥风......而这,距离明初终结这战乱不休、百姓凄苦、江山沦丧长达几百年的时代遥遥无期,天下兴亡,何以见前路。
……在华州城里,一个三进砖瓦房之家,突生些许变故,这家人家本姓李。
没错,正是大唐皇帝一家一姓之李,在晚唐,李唐宗室大都己经沦落做了平民。
身处乱世,早就没了正常的科举上升之路,百姓流离失所尚无保暖,何来余力供养子弟考取功名,好在宗室总归是有书香传承,这户人家三个孩子均可识文断字。
这户人家的家主曾经做过华州刺史一职,己于一年前去世,数月前几个孩子的娘也随其夫而去,现如今,家中老大李昶又身染恶疾,卧在床褥。
近几日来更是一度昏迷神志不清,纵使李昶两个弟弟,寻遍长安医者,依旧无人能医。
一年之内,将痛失三亲,情之一字最是杀人,李昶之弟此时早己乱了方寸!
……“我…在哪?
这…这是…怎么了?”
“好困…好累…啊…”这一位李昶,同样经历病痛折磨,二十一世纪的燕京大学历史系高材生,此时此刻早己不复往日的青春昂扬,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疲惫和衰老。
身躺病房的李昶艰难的转动脖颈,看向窗外,病房外是一排柳树,在春风的挑逗下张扬妩媚。
干瘪的嘴唇发不出任何声息,只有嗬嗬声从喉咙中振出。
病房洁净的玻璃外,映衬的满是蓝天的蓝和白云的白,病房很静,一缕穿过肆意拽动的柳枝的光荫洒下,显得那么美好祥和,让人转瞬忘记身处病榻。
生命恰如清风,来时携人间至净的光辉;生命又如枯荷,在风中雨中时间的冲刷中缓缓沉寂。
几滴清泪从李昶浑浊又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滚下,面上却带着一丝哀笑,自己也就只有二十几岁,生命那么美好,而自己却不得消受…忽然之间,外边的天空黯淡了下来,几片白云遮住了灼灼的太阳,风渐渐停息,窗外骄柳也沉寂了下来………“我…是…李昶!
先生,您…哪位…公子…您亦…名唤——李昶?”
“好黑…好冷…”……“我…我是…李昶。”
李昶睁开双眼,努力想撑起自己的身体,饶是身边的李汉李怀二人,难免惊奇,兄长突然醒了过来…二十一世纪的李昶死了,但他又活在了唐末,唐末的李昶死了,独独向黄泉…两世记忆融合而来,脑海中两个时代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二郎,三郎!”
一行热泪滚下,李昶早己哽咽,现在他是李昶,更是李昶,背负着两世生命,自然有唐末李昶的感情,此刻苏醒也难忍悲苦之情,父母双亡,兄弟三人相依为命…自己的病重,更是劳累了十几岁的二弟三弟,倘若自己撒手人寰,二弟三弟更是孤苦无依。
李昶由脑海记忆己知,现在正是唐末乾符六年,而自己,李唐宗室之家。
李昶心中盘算着,对于穿越他有太多惊讶与不安,对于活着,他有更多的庆幸与欣喜。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李昶,字文舒,今年十八岁,家中排行老大。
李昶的父亲李侃曾任华州刺史,后因忤逆上官被贬为崖州司户参军,不久便病逝于任上。
母亲崔氏亦早逝。
李侃共有三子,长子便是李昶,次子李湛,字景明,今年十六岁;三子李洪,字季明,今年十西岁。
兄弟三人丧父失母,此时相依为命。
如今李昶身患重病,缠绵病榻己有数月之久,幸得两位弟弟悉心照料,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李昶深知,若不是二弟、三弟日夜守在床前,为自己端汤送药,自己怕是早己一命呜呼。
想到此处,李昶不禁泪如泉涌,他紧紧握住二弟、三弟的手,泣不成声:“二郎、三郎,大哥让你们受苦了……”李湛和李洪连忙宽慰道:“大哥莫要如此说,只要大哥能早日康复,我等再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李昶擦去眼角的泪水,微微点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绝不再让两位弟弟受半点委屈。
此时,一名家仆匆匆跑来禀报:“大爷,门外有位姓张的大人求见。”
李昶闻言,心中暗自思忖:“姓张的大人?
会是谁呢?”
他挣扎着起身,对家仆说道:“快请那位张大人进来。”
不多时,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李昶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文舒,你终于醒了!”
李昶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突然想起此人乃是华州长史张行之,曾与父亲一同共事过。
李昶连忙拱手施礼:“原来是张叔父,侄儿有礼了。”
张行之连忙扶起李昶,关切地问道:“文舒,你可好些了?”
李昶点点头,答道:“多谢叔父挂念,侄儿己无大碍。”
张行之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你父亲在世时,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他虽己不在人世,但我定会照顾好你们兄弟三人。”
李昶感激涕零,再次拜谢道:“叔父之恩,侄儿没齿难忘。”
张行之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今日我前来,还有一事相告。”
李昶忙问何事,张行之便将近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昶。
张行之得知此事后,担心李昶兄弟三安危,故而特来告知李昶,并劝他速速离开华州,以免遭此一劫。
李昶听后,心中大惊。
于是,他决定听从张行之的建议,带着两位弟弟逃离华州,前往其他地方避难。
然而,他们该去哪里呢?
李昶陷入了沉思之中……